「学姐学姐,你知道,如果蜈蚣有一千隻脚,要穿几双鞋吗?」浅趴在社办的小桌子上。
……这已经是他问我的第四个无聊问题了,我大概已经在心中默念了四千次「求求你放过我」,呜呜呜呜。
我也知道蜈蚣是不会穿鞋的,但还是配合的搬开手指算了算,半天才回答:「五百双吗?」
「错,学姐,你真的不是普通笨耶!脑袋都转不过来,错四题了啦!」浅用嘲笑的眼神看着我,以胜利的姿态说道:「答案是……蜈蚣根本不会穿鞋!」
「你笨喔!」钱芯宜看不下去,跳出来敲了浅的脑袋一下,「古董小姐是希望你觉得她无趣,然后良心发现赶快去烦别人,不要烦她啦!」
我不断点头,钱芯宜终于是有这么一次猜对我的想法了,而且还精准无误,嘖嘖,让我好感动……吾家有女初长成。
「古董小姐,那你知道……有一片大草园,一隻羊在上面一年可以吃掉二分之一的草,牠几年才能把草吃完吗?」钱芯宜把浅推开,坐在他原本坐的地方,接着让我很傻眼的也丢了一个无聊问题给我。
「永远吃不完,因为草还会再长。」我瞪向他们两人,「你们闹够了没?钱芯宜,给我专心把浅新写的曲子填上你脑袋里最精美的词汇!」
「是……」
「蓝亦承,你……」我顿了顿,「你……事情都结束了就快点离开社办,不要来烦我就对了!」
「喔,好啦。」浅起身,「学姐、小宜,再见嘍。」
「掰掰。」钱芯宜跟浅挥手道别,我只轻轻点了头。
『学姐,对不起,其实我看过你的第一本书。』
『第一本书……我写了什么?告诉我……拜託!』
『学姐想知道吗?那不是你自己写的吗?』
『我……忘了,什么都忘了……』
『想知道就自己看。学姐,有些事情,忘了真的会比较好。』
那天浅最后对我说完「忘了会比较好」之后,一切又恢復正常,好像那段谈话不曾有过。
但那是好像,并不是真的没有,我甚至印象深刻,一直惦记着浅的那句话。
忘了那些事,我真的会比较好吗?
「林繶芩!古董小姐──」钱芯宜纤细的手突然闯进我的视线,而且好近好近,让我吓了一跳,差点就要往后摔!
「钱芯宜你干么啦!」我瞪她一眼。
钱芯宜收回手,同样不悦的瞪视我,「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啦?」
「什么话?」
「陪、我、去、联、谊!」她咧开嘴笑着问:「可以吗?」
「当然不行。」没有给予她任何希望,我冷冷丢出四个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啦?」钱芯宜勾住我的手晃了晃,「拜託你,陪我去找<她说>帅哥嘛!」
我皱眉,对钱芯宜口中的新名词感到不解,「钱芯宜,等等……什么是她说帅哥?难到我有错过什么新闻、还是没跟到什么流行吗?」
「你没跟到的流行,就是每一次都不跟我们出来联谊啦!嘖嘖,枉费你这张脸了!」
再皱眉,「我也没特别好看啊,现在大学生不是就都这样平平凡凡的?而且我不懂联谊的意义……跟一堆不认识的人聊天,聊没几句就装熟要电话……到底是在干么的?」
「就当是去认识朋友啊!」钱芯宜一副极力想说服我的样子。
「那词要怎么办?」嘖,妥协一半的口气让芯宜列开嘴笑了。很不幸,我就是容易被说服的那种人啊……
「嘿嘿,就知道你一定会拿我的词当挡箭牌!」钱芯宜咚咚咚的跑回她原本坐的位置,拿起一张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国字、宣告我再也没理由拒绝她要求的白纸,「噹啷!写、完、了!」
我微愣,「天啊……天啊天啊天啊!太不可思议了,这一定是奇蹟!非常好,那么就……什么时候?」
「你刚刚发呆很久的时候。」钱心宜说。
「不是,我是说、联谊什么时候?」
「哇哇哇!古董小姐,你终于自己开窍了喔?」她双眼发光。
「很抱歉,一样不是。」一边这样说,一边把最后一个字写完,我起身开始整理桌上的东西,「我是想看联谊究竟有什么魅力,竟然可以让懒惰的钱芯宜乖乖把词写完。」
「靠,林繶芩你讲话真的很毒耶!」
「至少我讲话没有脏呀。」我抬眼,顺势把刚才芯宜糗我的话送还回去:「嘖嘖,枉、费、你、这、张、脸、了。」
「啊啊啊啊──你不错,可恶的千年老古董!老娘记住你了!」
「嘿嘿,记得了就不要忘记唷!」我露出微笑。
钱芯宜瞪向我,「今天晚上在隔壁高中附近的星巴克有一场小型聚会,随机参加、不用报名,不过因为怕会太多人去,所以只有联络上次参加的少部分人。」
「好,我等等把词转交给雪碧,请她帮我们拿给浅,然后就可以出发了。啊,对了……」我瞧了芯宜一眼,「你要怎么去?这种距离是没有捷运的……可是也没有很近耶,走路吗?」
钱芯宜「嘿嘿」笑了两声,不详的预感在我心中扩散开来,还来不及去想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她就说:「当然是给你载去嘍!我们最最最最勤劳的古董小姐!」
啊啊……我刚才、好像不经意的说了「懒惰的钱芯宜」……
我被復仇了,呜呜呜呜。
停好车,走进星巴克,看见芯宜一脸诡计得逞的模样,我开始思考……一开始为什么要去考机车驾照?当初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的,真是自作孽啊!
「今天她说帅哥有来唷!我特别跟香瑀确定过的!」
我「喔」了一声,当作回应。
门边的风铃声悦耳,钱芯宜忽地抬头看向门口,我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什么都还没看见,我就遭到可怕的力量剧烈摇晃,钱芯宜激动的对我喊:「她说帅哥来了!」
我轻轻挥开钱芯宜不断摇晃我的手,再仔细定睛一看,门口那位就是钱芯宜口中的「她说帅哥」吗?我很努力想要看对方的长相,却怎样也看不清,好像那人的脸模糊了一般……
「怎样,帅吧?」
「那个……我的眼睛怪怪的,有点看不清楚。」
「谁叫你平常只会唸书,都不会出来看看大自然,眼睛坏掉了吧!」钱芯宜拉着我坐下,「没关係,等等他走过来你就能看清楚啦!」
「喔……」刚才的画面带给我的视觉衝击让我觉得非常不舒服,尤其是明明钱芯宜的表情我看的很清楚,那个人的脸却像是整消失一样……
「欸,他过来了!ya!那个短发女没跟来!哇啊!他朝着我们这边走了!」钱芯宜拍拍我的肩膀,「林繶芩,交给你嘍,麻烦你他到我们这边的时候,问他:『方便认识一下吗?』这样,拜託!」
「喔……」我揉揉眼睛,看向那个正在移动的人,依然是模糊的。
他已经走到我们面前了,看着钱芯宜坚决想认识对方的神情,我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那个……不好意思,方便认识一下吗?」
隔了好久对方都没动静,钱芯宜看着他,露出痴迷的眼神,我却还是什么都看不见。我打了个冷颤。
……这种感觉好恐怖。
「嗯。」
对方代表肯定的单音传近我耳里,竟然是那么熟悉……
甚至,有一点痛。
『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怎么爱说话吗?』
『你不会唱歌。』
『因为我牵着你的手。』
『谢谢你……还活着……』
还、活着。
这个人对我说过,他谢谢我还活着。
我终于看清楚他的脸了,终于……
可是,怎么跟我想像中的不一样呢?
我想像钱芯宜说的帅哥,是女生看一眼就会为之疯狂的类型,眼前这个人虽然差不多,但他带给我的感受,是痛。
『喜欢你。』
这种痛的感觉,就和那些只剩零星片段的记忆里,那个总是能轻易就牵动我任何一种情绪的人,带给我的一样……
让人快要窒息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