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根的话让笘篠无言以对。说这次的命案是社会保障费的预算不足与福利保健事务所职员过度的反登陆作战引起的,并不算错。
  然而,以笘篠的立场,他无法全部赞同。因为那样就成了容许穷人犯罪的托词。
  “真是歪理。”
  他勉强这样回应。
  “又不是每个穷人都会成为罪犯,会不会去犯罪另有原因。”
  “只要进监狱就知道了。你以为里面有多少人的童年是富足的?要是没钱了、走投无路,无论什么人都会想到去偷。男人运差的女人就去卖身,因为年轻没经验,马上就被抓。被抓了就有前科,然后有前科就找不到正经工作。没有正经工作,只好又去做不正经的工作。就这样一直循环。会说这是歪理,是不知道什么叫穷人的借口。”
  “那你是说,被杀的三云和城之内是自作自受吗?他们只是遵循国家和省政府方针的公务员。”
  “在身为公务人员之前,得先是个人吧。在驳回申请时,他们很清楚惠婆婆是什么状况。他们明知不给生活保护费,惠婆婆就会饿死,却还是冷酷无情地驳回了她的申请。国家和省政府的命令比人命还重要吗?不是为了替人民服务才有公务员的吗?不是为了维护国民的健康才有厚劳省的吗?
  ”
  “别激动。”
  “我没有,我早就心寒了。”
  利根空虚地笑了笑。
  “死去的三云和城之内也有家人吧。要是他们曾经想到过,因为自己盖的一个印章就只能饿死的惠婆婆也同样是人,就应该做不出那种事。我不知道他们在死前想了些什么,但他们被杀毕竟不是没有理由的。两个把别人的性命当蝼蚁草芥的人,自己的性命被当成蝼蚁草芥来对待也无话可说。要说什么叫自作自受?那就是了。”
  笘篠再度无言。
  警车进入盐釜市内,利根便说要去辛岛町。
  笘篠回溯记忆,想起那是死去的远岛惠的住处。
  “上崎怎么会在远岛惠住过的地方?”
  “因为我只想得到那里。”
  “理由说来听听。”
  “去了就知道。我想。”
  一直保持沉默的莲田对他投以不悦的视线。
  “你不是知道上崎的行踪吗?”
  “我可没保证一定在。”
  “你不会是为了离开侦讯室而耍诡计吧?”
  “我知道要是离开侦讯室,警卫会更严密。如果真的要骗你们,我会想更可信的谎话。”
  “你这家伙!”
  “好了。”
  气氛很差,笘篠便介入两人之间。此时对利根还不能完全信任,多余的争执只会更令人烦心。
  “反正到了就知道了。”
  在整个办案过程中,笘篠都未曾踏入辛岛町。在得知这次命案与远岛惠有关之后,仍因她已作古多年而觉得没有拜访的必要。
  不久,盐釜湾便出现在
  右侧。从海岸通路口向西直行,进入一个老住宅区。这一带虽不见地震肆虐的痕迹,但低矮的住宅与小商店林立,给人一种被平成之世遗忘的印象。明明是工作日,大多数商店的铁门都没有拉开,有些民宅甚至已经化为废墟了。
  “好萧条啊。”笘篠不禁低声说。而他得到的回答是:以前就是这样。
  “地震前就这样了。这里是老人和穷人住的地方,也有很多人领生活保护。所以光是住在这里,福利保健事务所就会通过有色眼镜来看人了。我到现在还是这么认为。”
  车子开了一阵后,周围只有零星的住宅,路上也不见人影。
  “我们要去远岛惠生前住的地方吗?”
  “对。再过去有一幢七连栋的房子。正中央那一户就是惠婆婆住过的。不过现在那七户都是空屋了。”
  “你很清楚嘛。”
  “我出来之后去看过一次。”
  “明知道远岛惠死了之后谁也不在?”
  “因为惠婆婆是公家葬的,没有一个像样的墓。我出来以后想看看她也只能来这里。”
  “你为什么认为上崎在这里?上崎也对远岛惠感到自责吗?”
  “才不是,那家伙哪有这种良心。一个跑到认识的人看不到的地方大买雏妓的畜生。”
  利根毫不掩饰他的厌恶。
  车子继续开了几分钟,利根所说的长屋出现了。七户房子的屋顶墙壁都腐朽了,实在不像能住人的地方。
  但比长屋本身更吸引
  笘篠眼光的,是停在不远处的一辆车。
  他认得那辆车。
  笘篠使了个眼色,莲田似乎也注意到了,深深点头。
  在附近停好警车,笘篠与莲田一左一右夹着利根下车。为了防止逃亡,利根仍系着手铐和腰绳。
  靠得越近,建筑物荒废的程度就越惊人。屋顶肉眼可见地歪斜,墙上到处都是洞。玻璃窗破了,多年的褪色和污垢让人看不出墙壁原本是什么颜色。
  莲田喃喃地说:“这是废屋吧?”
  利根回应道:“已经没有人住了。你们也知道吧,来这里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就算屋里有人,也没人会发现,是监禁、躲藏的绝佳地点。”
  任凭腐朽的废屋,原因不言而喻。住户退租之后没了房租收入,房东也筹不出拆建费用,除了闲置别无他法。发现三云尸体的“日出庄”也是同样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