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鹤一立刻起身,手机反扣在桌面上。他稳住自己的情绪,沉声说:“小鹏,跟我走。”
  过了会儿,安鹤一的手机倔强地亮了亮。但耐不住它的主人让他和冰凉的桌面贴脸,没多久它又平静地黑屏了。
  “安安,还没下手术?安大夫也太累了吧。”
  “快看看我!我要开始吃你病人的醋了!”
  *
  穆向远睡了个好觉一身清爽,他翻身拿过手机,看到安鹤一终于给他回了信息。
  时间是凌晨三点二十六,内容简短:“急诊手术,没事儿,你睡吧。”
  “哎…”穆向远长叹一口气,起身收拾自己。
  33岁的穆向远是天程航空第一位波音787机型的机长,技术好,人大方。
  更重要的是,他长得帅,还喜欢收拾自己,和他的飞机伙伴一样,走到哪儿都是一道风景线。
  抓完头发,穆向远对着镜子左右掰掰自己的脸,满意地敲敲桌面。
  做完绕机检查,穆向远回到飞机上,乘务长走了过来:“哟,穆机长,今天相亲啊?”
  “窦姐,又逗我呢?今天终于能回家啦,这不得收拾收拾。”穆向远笑笑。
  “哎哟,我们这些老夫老妻都没所谓这个了,你这感情可真好啊。”
  穆向远的笑容僵了僵,抬手指指驾驶舱。窦姐点了点头又叫住他:“今天这条线是商务航线,金卡有点点…多。”
  “哎…”穆向远拍了拍脑门,“我知道了。”
  副驾通报完飞机情况后,穆向远朝他眨了眨眼睛:“今天起飞你飞,着陆我来。”
  “怎么的呢?”
  “活爹多。”穆向远指了指客舱,言简意赅地回答。
  副驾和观察员一起笑了起来,了然地点了点头。
  天程航空787机队的飞行员都知道穆向远这位明星机长,而且大家都挺喜欢跟他飞。
  穆向远脾气好,也愿意教人,技术要领从不藏着掖着,只要想学他就能教。
  而且穆机长每天都把自己收拾地利利亮亮的,光看着就让人觉得清爽。
  和有的机长对航线安排没要求相比,穆向远还有个优点,那就是他会跟签派据理力争,能让机组回家就不外站过夜。
  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穆机长的家在同安,他长了张四处安家的脸,却格外恋家。
  回了几条再发了条微信之后,穆向远把手机关机放好,吸了口气,沉声说:“来,启动前检查单。”
  这样的交叉检查,对飞行员来说是家常便饭,副驾一边找单一边说:“移动电子设备…”
  穆向远立刻皱了眉头,抬手制止他:“不能背诵。拿到检查单再开始检查,这个习惯顺序不能错了。这些内容我们是都很熟,但记忆有时候并不可靠。”
  “对不起,我错了。”副驾连忙道歉。
  “不用跟我道歉,我们是为乘客的生命负责。”穆向远摆摆手,示意他重新开始。
  穆向远能成为优秀机长绝非偶然,他身体素质好,有天赋,也努力。但更重要的是,他懂得理解和敬畏。
  穆向远家安大夫说了,那条例上的每个字都不是白写的。因为在那些没有温度的白纸黑字上,可能是他人付出的生命代价和血泪教训。
  “地面风050,3米每秒,跑道35左,可以起飞。”
  飞机加速滑行,离地起飞,正上升收轮,在轰鸣中驶入蓝天。
  *
  手术完,病人转入icu,情况还不太稳定,安鹤一不放心,没回家去了休息室。
  他确实累极了,但又有些嫌弃休息室。
  在他眼里,能好好睡觉的地方那必须得是家。有熟悉的床,还有熟悉的人。
  即使那人不在家,他躺在床上,也能闻见熟悉的味道。
  这休息室的上下铺对他来说,就是个铁架子罢了。
  安鹤一下午还有门诊,他折腾回家再来医院就没时间睡觉了。气气的安大夫和衣躺下,拿出手机。
  “小安,我跟你说。今天这班,活爹真多,一堆金卡可不好伺候。我得好好落地,别让他们投诉我砸屁股了。”
  穆向远说话总是这么活灵活现,安鹤一侧躺着,看着手机屏幕笑了起来。
  他调出飞行软件搜了搜,瞧见穆向远的航班正在平稳飞行中。
  睡休息室的郁闷心情被穆向远的微信打散,安鹤一动了动手指,轻巧地点着手机屏幕。
  “等你回家。”
  安鹤一反扣手机,闭上眼睛。几秒后,他又打开手机,在那条回复后补了个小表情。
  爱心的。
  也许是被穆向远的活爹效应传染了,安鹤一下午的门诊,也来了几位难伺候的主。
  这几位就想做个常规检查,还要托关系挂安鹤一的号。
  不是安鹤一拿架子,现在他的号挺难挂的,有许多外地来的重症患者守着软件抢号也很难挂到。这些活爹一耽误时间,会挤的安鹤一没法给更多着急的病人看病。
  “安大夫,晚上一起吃个饭呐。”
  安鹤一正在让小鹏开检查单子,闻言抬头看了这吴总一眼。中气十足的有精神吃饭,还来看什么神经外科。
  “您明早还要抽血,今晚少吃些油腻。”安鹤一笑笑,朝彭小鹏点点头,“小鹏,叫下一位。”
  门一开,一个大爷拉着个麻袋就进来了。他捂着头歪着嘴:“安大夫啊,我头疼得不行了,他们说我脑子有问题,让我来找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