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毓虽然不在意华表,但是对华廙非常的重视,他认为此人会是他儿子往后接手尚书台时的重臣,甚至可以在儿子卢钦之后接手尚书台,争取让自家做到三代都是世家领袖。
华廙的脸色有些尴尬,他无奈的说道:“阿父执意要去皇宫,我实在是没能拦住。”
卢毓笑了笑,“无碍,长骏啊,你阿父向来是庙堂的直臣,不愿意跟群臣结交,你应当效仿他的为人才是!”
“唯!!”
卢毓说完,再次看向了麾下的诸多大臣们。
这些大臣们在这些时日里完成了结盟仪式,现在他们彼此之间形成了无数个小团体,就是卢毓,也看不清他们如今到底谁跟谁是一伙的,庙堂已经彻底混乱。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大家都有着同一个目标。
大家也都在等着同一件事。
他们在等司马师死掉。
司马师只要还活着,他们就无法彻底推行那些政策,更别说掌握庙堂大权了。
司马师的情况,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了,听闻是已经无法起身,连吃饭和便溺都无法自己进行,需要别人来服侍。
这样的司马师,已经不能再让他们忌惮了,他们只是安静的等着他死掉。
只要司马师死掉了,他们就能瓜分司马家的大权,他们就能把持庙堂,他们就能推行所有的政策。
不只是卢毓这边,高柔也是在等着大将军死掉。
他那边更直接,大将军一死,他就要让太后下诏,以自己为大将军。
卢毓感觉时机已经差不多成熟了,他长叹了一声,低声说道:“今日内,老夫听到了不少的传闻。”
“今日华公进城,却不愿意来见我,难道不就是因为这些传闻吗?!”
卢毓这么一开口,当即就有人很配合的问道:“卢公那传闻是真的吗?您在私下里会见司马孚的事情,众人都已经知道了”
卢毓勃然大怒,“这些时日里,大将军病重,而太后又被小人所隔绝!”
“天下的大事,却是没有人来关心!群臣们只想着自己的事情,那些本该治理天下的人,整日勾心斗角,为了官爵和财富,使小人之手段!”
“我可曾为自己着想过?”
“当初是我最先提出了这件事,面对司马师,可曾退让过?”
“随后的时日里,我每日都在尚书台,全力操办庙堂的大事,可曾有一日怠慢过?”
“我先后的几次任命,可曾任命自己的儿子或者亲族?不都是选择最合适的人吗?”
卢毓指着一旁的女婿,大声说道:“此人是我的婿子,我却将他派往城门,让他负责最危险的事情!”
“某些大臣派人霸占皇宫,让我们的上奏达不到太后的面前,为了这件事,我几次前往拜见司马孚,请求他能站出来遏制群臣,他三次闭门不见,我都不曾放弃!”
“我明知道会有小人因此而来找茬,也不曾退缩!”
“这都是为了天下大义!”
卢毓越说越激动,脸色通红,浑身颤抖,好像下一刻就要喷出血来,他颤抖着说道:“到了如今,我却成了勾结司马师的小人?”
“好,好老夫辞官,从今日起,庙堂的事情,再也与我无关!”
“诸位且都回去吧!”
卢毓大手一挥,转身就离开了此处。
这一刻,屋内一片哗然,群臣议论纷纷,这噪音几乎要掀翻屋顶。
王祥坐在群臣之中,眼神很是平静。
以退为进,看来这厮在尚书台埋了不少雷啊。
卢毓进了内屋,便锁上了门,下令不见任何人。
这使得群臣都有些茫然,他们完全不知道卢毓为什么忽然就不干了,而失去了这个当家之人,众人的眼光却缓缓聚集在了荀顗的身上。
荀顗脸色一黑。
好你個老匹夫!
王祥能想明白的事情,他当然也能想明白。
现在去接手尚书台,定然会出大问题,可若是现在拒绝,那就失去了往后去争夺的资格。
荀顗真的很想将这老贼大骂一顿,何其无耻啊!!
可迎着群臣的目光,他却不能没有反应,只见他站起身来,“这件事,都要怪传播谣言的那些小人!诸位且不要担心,卢公心怀天下,绝对不会无动于衷,我会亲自劝说他,让他再次出来处置庙堂政务!”
卢毓已经开始了自己的谋划。
而在群臣各自离开之后,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高柔这里。
正在想着该如何继续刷太后好感度的高柔在从儿子这里得知情况的时候,险些将嘴里的茶喷了出去。
“卢毓退出了??”
高柔满脸的愕然,自己正将卢毓当成大敌来演练呢,怎么就退出了?
自己的后手可还没出呢。
高光点着头,又说道:“此定然是卢毓的以退为进之策!”
高柔却大笑了起来,“这是好事啊。”
“庙堂里的这些人,竟是使一些险招,他们看不起我的谋划,认为我的谋划太过简单,太过简陋,却不知,这手段,越是简单越是实用。”
“像卢毓这样自以为聪明,想要以阴谋来上位的人,怎么会成功呢?”
“好,好,他要退出是吗?”
“给我准备马车,我现在就去太后那边,我要让他的假退变成真退!我倒是要看看,等太后诏令到他的手里,让卢毓返回自己的老家去修养的时候,卢毓是从还是不从!”
高柔此刻笑得很是开心,完全不像是一个八十岁的老头子。
高光也不敢反驳,赶忙准备了马车。
高柔再度朝着皇宫行驶而去。
高老头看不起卢毓的行为,凭借着多年的经验,高老头认为,想要办成什么事,就得采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
想要当大将军,那就让太后下诏封自己为大将军就好了。
像卢毓那样乱搞,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而当高柔气势汹汹的来到了昭阳殿的时候,高诞的脸色却很是难看。
“父亲”
“怎么了?”
“司马孚刚刚进去,我不敢拦”
这一刻,高柔的脸顿时就黑了,他终于明白卢毓去找司马孚是为了什么事了。
是找来对付自己的!
他却也没有后退,直接令人禀告。
当高柔走进昭阳殿的时候,司马孚正跪坐在太后的身边,脸色诚恳,太后满脸的欢喜,笑得连嘴巴都合不上了。
“臣拜见太后!”
“哈哈哈,是高公来了,且坐,且坐。”
太后说着,又指着一旁的司马孚说道:“今日太傅跟司徒一同登门,这是很多年都不曾发生过的事情啊!”
司马孚看向了高柔,脸色却忽然变得严肃。
“我知道高司徒为何会来的这么快,我才刚进昭阳殿,司徒公后脚便来!”
“您就这么害怕群臣跟太后联络吗?!”
“当朝司徒,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
“公欲何为?!”
司马孚对着高柔就是一顿质问。
高柔冷哼了一声,“您不陪在您犹子身边去照顾他?何以在这里大放厥词?!”
司马孚摇着头,“司马家之人,并非都是如司马师那样的人!”
郭太后点着头,有些不悦的对高柔说道:“司徒公,可勿要这般说太傅。”
“太傅与司马师等人是不同的,这些年里,太傅对我照顾有加,过去遇到什么事情,我都是派人去找他,太傅向来都是直言,从不偏袒,当初要拥立皇帝的时候,太傅也是站在我这边,是第一个为我开口的大臣您怎么能如此说他呢?”
高柔气急败坏。
你个蠢女人,你就看不出他是司马家留下的后手吗?他是故意这么做的呀!!
“太后,我并非是对太傅无礼,是他先对臣无礼!”
司马孚站起身来,大声的呵斥道:“你让儿子镇守在殿门外!群臣交给太后的奏表都被伱派人拦下!整日盯着太后与陛下,但凡有大臣前来拜见,你就要前来说他们的坏话!”
“你这番行为,跟司马师有什么区别呢?!”
“我身为司马家的人,本该不参与庙堂的事情,但是听到朝臣跟我说起你的事情,我便前来了此处。”
“我不能容忍任何人如此欺辱太后!”
郭太后看向高柔的眼神愈发的不对了。
高柔摇着头,“何以这般构陷我呢?”
“我让儿子来保护太后,是为了他们不受庙堂之乱的影响,至于奏表的事情这奏表乃是尚书台的事情,我何德何能,怎么能阻拦?!要断绝太后与群臣联络的人,乃是尚书台的人!”
“是你司马家的人!”
“怎么到了太后这里,却反咬我一口呢?”
“我时常派人询问是否有大臣前来,就是生怕有小人来蛊惑太后!做出威逼太后的事情!!”
两人再次争斗了起来,互不相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