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回头看了看谢玉瑾平日站的地方,上前禀报:“回皇上,时风中毒了,谢少将军在府里陪伴谢少夫人。”
伽罗皱眉,又拿起折子道:“押沈政一,沈家等众人入玄武门公审。”
镇国公府。
花蓉快步走入缪轩阁:“少夫人,要审了,要审了,皇上要亲自审十五年前沈家人偷走顾家孩子一案,皇上要在玄武门公审,百姓朝臣皆可参与审判。”
沈菀坐在床榻旁,双眼通红地看时风。
她等了六年,终于等到审判沈政一,让顾家人重见天日的一日,可是她却高兴不起来。
床上的少年,面色乌黑,眼圈青紫,唇瓣干裂发白。
无论她用多少药都无法清除他体内的毒障。
谢玉瑾走前,双手扶着沈菀的双肩:“阿宁,皇上要审沈家人了,你要不要去看看,我留下来照顾时风小师弟。”
萧云站在角落,默不作声地盯着床上的人,这才短短十日,那家伙就瘦成了皮包骨。
这时,时风用尽全力睁开双眼,缓缓转头看沈菀,骨瘦如柴的面容扯开一抹笑容:“大师姐,快去吧,顾爹顾娘都在等你,小……小公爷,陪你一块去,我不要他留下来照顾我,我……我其实有些怕他,就,就把……萧云那小子,留下来给我端屎端尿。”
时风目光落在萧云身上,眦了一个笑脸。
萧云从角落走出来,站在沈菀身后,道:“少夫人,你去吧,属下会盯着他,他若是敢死,属下就追到黄泉路把他揪回来。”
“去吧,大师姐,我也想去看,可我这副身子,走不出去了,你帮我好好看看吧。”时风知道,沈菀谋划六年,就为了等这一刻,他不愿让她遗憾,他希望沈菀从此以后都能活在被爱的日子里,周围的人都是真心对待她,再没有阴谋诡计和算计。
沈菀喉咙哽咽,为时风掖被子,问道:“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吗?”
时风沉默了一会,然后笑道:“大师姐,时风这身体日后恐怕需要大师姐照顾,没办法再给大师姐出任何了。”
“除了这些,你没有别的要说的吗?”
时风再次沉默,眼眸渐渐染红。
其实他和沈菀都明白,他时日不多了,沈菀是想让他跟她不留遗憾的告别。
他用尽全力抬手想握住沈菀的手。
沈菀伸手抓住了时风的手。
时风说:“大师姐,好好照顾自己,愿你余生顺遂,百事无忧,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有护好你。”沈菀终是崩溃地大哭。
时风内心震撼,他第一次看到沈菀哭。
那么要强的大师姐因为他哭了。
他慌乱地抽回自己的手,推了推沈菀,道:“你哭得我耳朵疼,我又困了,你这样老是坐在我床边盯着我,我心里睡的不踏实,你还是让我好好睡一会,等我睡醒了,大师姐就回来了,你快去吧。”
他说话声音很慢很轻。
语气带着一抹嫌弃之色。
沈菀却哭地更伤心,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时风,便快步走出厢房。
谢玉瑾追了出去,留下萧云在屋子里。
时风突然吐出了一大口黑色的血水。
萧云急步走前,扶着时风的身子拍他的背。
时风靠在萧云肩膀,深深喘了几口气,最后一口气未提上来,他的手便无力地垂落在萧云膝上……
大师姐,我先走了!
第254章 大结局
风吹起门房上的风铃,发出“叮咚”地响声。
沈菀迈出镇国公府的大门,回头看了看挂在门亭上面的风铃,眼睛里掉下泪珠。
很快,她便钻入马车前往玄武门。
时风,你跟我,我带你去看看。
玄武门。
高台上,案板重重拍下,响亮地“砰”声,响彻众人耳畔。
伽罗一袭明黄色龙袍,坐在案前,声音充满威厉地说道:“带沈政一,京氏,及身边奴仆到殿前。”
玄武门乃帝王断案要地。
非重案亦不得随意敲响玄武门的鼓。
沈政一,京妙仪和几名下人被人押到殿前,至于他们的儿子,沈承霄死于锦州城门,沈承峯死在疫病,沈承邑死在战场上,沈承绝死于晋王之手,沈五郎在辰兵攻破城门时,死于马蹄踩踏之下。
京妙仪五个儿子,阵亡于锦州。
她两眼空洞洞的任由禁军把她拽到殿前,跪在地上。
沈政一却心平气和走入大殿,跪于京妙仪身旁。
紧接着,从殿外走入的便是顾家众人。
顾家大郎扶着他们的母亲余氏。
顾家三郎背着顾家二郎走上大殿,四郎五郎跟在沈菀左右,谢玉瑾扶着沈菀走到殿前。
顾家一门十几口人,齐刷刷跪在地上。
而殿外,围观着许多老百姓。
殿内,则坐着朝廷重臣。
沈菀从衣袖底下拿出状书,双手举起,大声说道:“臣妇谢氏要告沈政一,十五年前抢子恶行,臣妇便是他们偷盗的对象,臣妇的亲生父母因他们的私心,被灌大量哑药,至臣妇亲生父母从此失声,令他们无法诉说当年的真相,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臣妇的长兄顾景安当年六岁,已到记事的年龄,亲眼目睹沈政一抢子过程,臣妇手里的状纸,有罪犯沈政一抢子经过。”
“呈上来。”伽罗道。
天竺立刻上前,双手接过沈菀手中的状纸,递给伽罗。
伽罗仔细细看状纸内容,过了片刻,他抬头看向沈政一:“沈政一,十五年前,你在安林村顾氏家中抢走一名才出生三日的女婴,可有此事?”
“砰!”案板又重重拍落。
众人纷纷看向沈政一。
他身上套着一个沉重的枷锁,对着上方的男子重重磕了一下响头,没有再为自己狡辩,如实说道:“是。”
说完这个“是”字,他就缓缓抬头,细细回想抢夺沈菀的那一夜。
“那天夜里,下了好大的雨,雷鸣交加,罪民的夫人京氏恰逢临盆,罪民便叫人入安林村问问村民,能否行个方便,让罪民的夫人能找一处不漏雨的地方生下腹中孩子。”
“王管事问的那一户人家,正是顾家,顾家的男人亲自撑伞提灯,引罪民一家前往顾家避雨,于是,罪民的夫人便在顾家生下了沈莲。”
“产婆抱着孩子出来找罪民,说了几句奇怪的话,罪民接过早产的沈莲,拉开襁褓一看,沈莲左脸竟有一块黑色的胎记。”
“罪民一心夫人再为沈府添一名贵女,不成想,心愿达成,老天爷却给罪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我沈氏嫡女可是要入皇宫当皇后的啊。”
“而罪民的夫人因早产伤了身子,不能再生,罪民怕夫人难过,就把孩子脸上有胎记的事情暂时瞒了下来,第二日天还未亮,罪民被顾氏家中的女婴哭啼声吵醒。”
“罪民顿时心生一计……”
他回头看沈菀:“若能狸猫换太子,把沈莲那样的怪物埋了,用旁人的孩子来顶替我沈家贵女,我沈政一一定能够培养出一个优秀的沈家嫡长女,于是……”
“罪民放下身段,与顾平章喝酒畅谈,顾平章一高兴,就抱着他的女儿出来让我看,还夸他的女儿像顾余氏,皮肤白里透红,日后长大了一定像她娘。”
“罪民便往襁褓里一看,顾平章真不是夸张,我家菀菀还在襁褓时,便已是个漂亮小奶娃,罪民心想,这才应该是我沈家贵女,沈莲那样的怪物,怎配成为我沈家嫡女。”
“当天晚上,罪民便带着一群家仆闯入顾平章夫妇的房间,抢走了他们的女儿,然后把罪民的孩子沈莲丢给他们,逼他们去处理沈莲,还让下人强行给他们灌下哑药,连夜离开了安林村。”
顾平章回忆起十五年前的事,心头怒火撩起,冲到沈政一面前,往他脸上凑了几拳。
顾家几位儿郎看到这一幕,也纷纷冲到沈政一身边,对他拳打脚踢。
站在殿外观看的老百姓,也气愤的拿出手中的东西,砸在沈家的人身上,要求新帝重罚人贩子。
而沈政一从头到尾都没有反抗,任由他们打骂他。
京妙仪看着所有人都在指责谩骂他们,这当中,有上京城贵妇,以前她们都巴结讨好她,现在所有人都奚落她,骂她不要脸。
她眼眶染上红晕,猛地扑到沈政一面前,几个巴掌打落在沈政一脸上,终是崩溃地大叫:“沈政一。”
“我恨你。”
她的巴掌一下又一下打在沈政一脸上:“你毁了我,你毁了我的岁岁,你毁了我的家。”
她跪在沈政一面前,痛苦不堪地说:“我以为,她是我的孩子,我把她从那么小一个孩子,捧在手心里养大,所有人都羡慕我,生了一个这么漂亮,伶俐,懂事的千金大小姐。”
“她们说,谁谁谁家的女儿,能文懂武,医术超然,还是李仙医的弟子,更是皇家钦定的太子妃,我便骄傲的对他们说,她是我的女儿。”
“她是我的女儿呀。”京妙仪不能接受的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女儿,竟是另人的孩子,所以她一直在跟沈菀赌气,恨她,她觉得自己能培养好沈菀,就一定能把沈莲也教导好,直到现在她才清醒了,沈家从一开始就错了。
回想起养育沈菀的点点滴滴,京妙仪心如刀割。
她疯了一般朝沈菀爬去。
顾景安(大哥)怕她做出伤害沈菀的事,伸手阻拦京妙仪的去路。
京妙仪把手搭在顾景安的胳膊,看着跪在她眼前,面无表情地沈菀,唤道:“岁岁,我才是你娘,我才是你的娘,我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培养你成为最优秀的沈家贵女,助你坐上最尊贵的位子,让所有人膜拜你,你值得的,你比京中任何贵女都优秀,你又那么漂亮,你应该投在我的肚子里,你也本该投在我沈家门下。”
沈菀一动不动地跪着,耳边听着京妙仪声嘶力竭地话言。
谢玉瑾搂着沈菀身子,低头看她。
她面色苍白,眼圈泛红,眼球布满红血丝,但她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哪怕是报仇之后的快意都无。
她终于抬起眼皮子看了看京妙仪,反问她:“那么爱我,又为何要利用我,杀我。”
京妙仪像触电一般,脑海里快速闪过许多她不曾经历却又莫名熟悉的画面,那些画面中,有她算计,厌恶沈菀地画面,有她下毒害死周氏的画面,有她唾弃沈菀,骂沈菀不自量力的画面。
这些陌生又熟悉的画面,揉成一团,猛烈地冲击京妙仪的脑海。
她头疼欲裂,双手捧着脑袋大叫:“不,不,不,走开,不是我,我没有,不是我……”
她想甩掉那些画面,却怎么都无法甩开,最后失去理智的大喊大叫“我没有杀我的女儿,我没有杀菀菀”。
伽罗让天竺把京妙仪按住。
天禅拿着罪状给沈政一画押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