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去病眼珠转了转,忽然道:“等太师父过了百岁诞辰,我们大家起兵反元如何?”
莫七惊讶道:“唷,你小小年纪,这般忧国忧民么?七叔倒是小看了你。”
叶孤鸿揭露道:“七哥不要理他,这小子是想着我们和元朝打起来,便没工夫找他义父。”
张去病骇然道:“你、你怎么知道我这般想?”
莫七笑得打跌:“你叶师叔人称峨眉金童,这个绰号你知道是他几岁得的?他八岁时,便骗得汝阳王府团团转,骗得无数高手在雁门关打生打死,寻那莫须有的秘籍,更在河南中州杀得当地大盗血流漂杵,你小子虽然有点聪明,跟你叶师叔比还差得远呢!”
众人说笑一会,还是季大宝道:“其实若不想多结冤仇,季某带上几十个弟子,穿了列位衣裳,趁着天色不明,上了你们的船,继续往汉水上行,去替张真人贺寿,你们诸位则改了装扮,都骑快马,趁夜出城直奔武当山,管教那一道道埋伏尽数落空!嘿嘿,只是有些不够磊落,失了大派的体面。”
俞二却是越听越喜,接话道:“体面不体面,却不在这些事上,我瞧这法儿极好,少和人斗几场,便少结几分仇,有什么不好?”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只有周老头儿大叫不好,声称大家不如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一路逢坑就踩,逢当就上,这才算轰轰烈烈,好玩有趣。
俞二等人听了,都不同意,周老头儿脾气发作,扯着花云道:“那你们走你们的,我们‘江北八怪’总之是坐定了船,不打一个天翻地覆,江湖上也不知我们‘江北八怪’是什么样的硬汉!”
朱重八打圆场道:“俞二侠,其实周供奉说的也有理,若是没高手坐镇船上,只怕一两天便被人看破了计谋,再者你们这一路若是人多,也容易暴露痕迹,倒不如我们几个小兄弟便和周供奉乘船,省得有心人暗自观察,发现船上没了熟面孔。”
俞二一想也是,这几个小伙子每天热热闹闹在甲板练武,一练就是一天,若是有人跟踪观察,陡然不见了,的确容易起疑,不由下意识点头,却又担心道:“若只是金鞭门顶替我们,季门主乃是老江湖,见势不对亮出真身,旁人看武当峨眉面上,也不敢如何,但你们要一路打过去,只怕威胁大增。”
朱重八淡淡笑道:“俞二侠小看了我们,既然闯荡江湖,哪怕危险?”
花云等人听了,激发豪兴,纷纷拍着胸脯,叫大伙儿只管放心。
叶孤鸿听了半天,起身来,对周老头儿道:“我这帮兄弟这般帮你,只为了陪你耍子,你做大哥的,能不能看顾好他们,护他们平安?”
周老头儿见目的得逞,连连点头:“我不仅保护他们,还要传他们几手厉害的功夫哩!不然堂堂江北八怪,只有我一个能打,岂不让人笑话?”
叶孤鸿一想这样也好,峨眉派的功夫,不入门墙不授真传,周老头儿孤身一个,却没这般规矩,他一身功夫大多高明,比起任何门派传承也不逊色,若肯教人,却是花云等人的机缘。
当下议定,径直分兵,武当五侠连带张去病,叶孤鸿、唐珙、扈大牛加上峨眉八女,都换夜行衣,带足干粮清水,趁夜便走,穿越江汉平原,直奔武当山。
另一路则由季大宝带上得意弟子,穿武当衣服,加上周老头、江北七怪,依旧坐船,自汉江逆流而上,沿途吸引火力。
当夜众人饱餐一顿,便按计策行事,三更天时,金鞭门的人买通守门兵卒,偷开城门,放了俞二一行出城,沿着官道坦途,催马急行,奔西而去。
张去病首次骑马,坐在父亲身前,东张西望,明明黑夜里毫无景色,他也乐此不疲,不见半点睡意。
第223章 道左遇敌,大牛出招
季大宝这条暗度陈仓之计,果然凑效。
等到各路帮派越聚越多,终于发现,船上并非是武当五侠、峨眉群英时,俞二、叶孤鸿等人一路急行,已然来到荆门州长林县境内(即后世沙洋县一带)。
至此往北,再过了宜城县,便是襄阳,离武当山已然极近,不论官道小道,武当五侠均走得谙熟,任意而行,谁能追上?
众人于县城过了一夜,天色未明既起,用些茶水早点,城门一开便自离去,走得三四十里,忽见前面数十名客商、镖队,满面惊惶奔来。
莫七纵马而出,打探道:“怎地如此惊慌,有强人劫道么?”
有心好的客商匆匆应道:“快走,快走,鞑子坐船骑马,拦着往襄阳的要道,只顾掳掠杀人!”
又有个独眼的镖师道:“你们队伍里还有女子,千万不可上前,不然鞑子见了,追到天涯也不肯舍。”
俞莲舟沉下脸道:“那伙鞑子有多少人?”
先前那客商道:“不敢细看,只怕不下一二百罢?船上或者还有……”
边说边走,向南一直逃了下去。
他对弟子说的明白,凡遇鞑子肆虐害民,除非撞见大队,只能无奈走避,若是小股元军,必须上前行侠,除恶务尽,不然便是“辜负吾辈身手”。
近处两个鞑子齐声怪叫,双持长矛,左右狠狠刺向叶孤鸿。
叶孤鸿满心杀念,顺手叼住一条长矛,往横一拖,挡住另一条长矛,左掌呼的拍出,把拖到身前的鞑子脑袋,拍的烂柿子一般炸开,就手夺过此矛,舞转使个虚招,晃得另个鞑子露出破绽,拧矛一刺,透甲入心,自后背里露出矛头来!
叶孤鸿只觉一腔恶怒,直冲天灵,一口压抑不住的不平气,自胸臆直冲口中,奋厉喝道:“狗鞑子,欺我中华无人么!”
这些元兵围着数十个百姓,或是矛插刀砍,或是纵马践踏,杀得百姓们身首异处、肚破肠流,中间不乏年仅几岁的幼童。
一提身躯,脚踏马鞍,飞身而起,一记“飞龙在天”拍出,四五丈距离一晃而过,一掌打得一个鞑子军官倒飞数丈,七窍喷出血来。
要知武当派规矩深重,张真人平素督训弟子极严,门人弟子,轻易不许和人动武,若是动起手来,除非大奸大恶、生死关头,不然亦不许轻易伤人性命、残人肢体,唯有鞑子不在其列。
又有几个妇女衣衫不全,正被十几个鞑子按着轮番施暴。
叶孤鸿一马当先奔出,只见汉水上三条大船,泊在岸边,一大伙元兵狂呼大笑,却哪里是一二百人?分明不下三百之数!
叶孤鸿内力奔涌,一个虎跃,直蹿出两三丈远,长矛如电闪雷鸣,后发先至,狠狠扎入那将小腹。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齐齐策马狂奔,行不出三五里,便听惨呼之声,天愁地惨。
莫七咋舌道:“过百鞑子,可不算少数,不会是冲着咱们来的吧?莫非‘宝刀屠龙’四字犯了忌讳,元廷也想掺一脚?”
鞑子们见他如天神下凡,举手投足连杀三人,都是一惊,却有一个战将模样的中年鞑子,满面怒容,策马猛冲过来,手中高举开山斧,借着奔马之势便要劈下。
一二百元军虽然不少,但俞二自忖高手众多,并不放在眼里,点头道:“三弟说得不错,今日正好为民除害。”
俞三冷笑道:“若是冲着咱们来,未免小看了人。不说峨眉的师弟师妹,单是咱们五人在此,一人杀他数十鞑子兵何难?”
那将痛呼之余,兀自要把斧头劈下。.
叶孤鸿不挡不闪,大吼一声,挺腰振臂,矛上力道山崩般炸开,轰然一声巨响,将这鞑子战将连带胯下战马,尽数捅翻在地。
他拔出长矛,嚓嚓嚓连捅几下,直把那战将胸口面庞捅得马蜂窝一般,这才将矛一横,大喝:“狗鞑子,来战啊!”
他周身杀气翻滚,矛尖上肉泥、血浆黏黏垂落下来,饶是鞑子们凶恶,也不由倒退一步。
叶孤鸿狂笑道:“你们不来?那我来!”
大步上前,杨家枪展开,掀起矛影如山,炸开血浪似海。
这时俞二等人赶到,见叶孤鸿一人一枪,在数百鞑子中猛虎般乱撞,都觉肝胆发热,血气上涌,齐声叫道:“并肩子上,杀尽这干鞑子!”
人人飞跃下马,拔剑杀上前去。
张翠山摸出镔铁判官笔、烂银虎头钩,对张去病道:“好儿子,你乖乖坐在马上,看爹爹去杀鞑子!”
张去病道:“好,爹,你要小心!”
张翠山一笑,飞奔上阵,左钩右笔,放手大杀。
扈大牛抽出那大缝衣针一般细剑,本来也想上阵,见张去病独自一个坐在马背,念头一转,走到他身前,低声道:“徒儿别怕,师父在这里护着你。”
张去病见大伙儿都去杀敌,本来有些害怕,却是怕他父亲担心,因此咬牙不说。
此刻见师父过来,顿时心中一暖,喜道:“有师父在,我便不怕。”
扈大牛一笑,正要同他说话,忽听有人低声喝道:“小娃子,你若不想吃苦,谢谦和屠龙刀的下落,快快告诉了我!”
扈大牛扭头看去,见西面树林中钻出两人,一前一后飞奔而来,都是身材高大、高鼻深目,年纪约莫五十余岁。
扈大牛不识得二人乃是玄冥双煞,但也感到对方气势非凡,心中一凛,仗剑横在胸前,喝道:“来者止步,不然休怪扈某剑下无情。”
奔在前面的乃是鹿鸣公,他往日对敌,都是空手,今日却持了一根通体黝黑的短杖,杖头分叉如鹿角,嘿嘿狞笑,脚不停步逼来。
扈大牛使出金针普渡剑法,当胸刺去,鹿鸣公挥杖挡开,左手一掌拍出,扈大牛只觉寒气逼人,激灵灵打个冷战,连忙侧身避开。
只交一招,他便晓得对方武功之高,远非自己能敌,当即奋力大叫:“救命……”
两字方出,鹿鸣公左掌一拐,如影随形追至,扈大牛无奈,闪身再躲,鹿鸣公忽起一脚,正中扈大牛小腹,扈大牛只觉肠子都断成了几节,细剑脱手,疼得满地打滚。
鹿鸣公呵呵一笑,一把提起张去病,将他扯下马来。
前面众人听到扈大牛呼救,回头一看,正见鹿鸣公打倒了扈大牛,擒住了张去病,不由肝胆俱裂,尤其是张翠山,只觉心脏被人摘去一般,连呼吸都停了,一个拧身,梯云纵身法施展到极致,几乎足不点地飞掠而回。
武当在场几侠,只有殷六见过玄冥双煞,一眼认出,惊呼道:“五哥小心,这两人乃是汝阳王府的大高手!”
鹿鸣公大笑道:“不必礼送,我们去也!”
正要提着张去病逃跑,忽然脚下扑出一道身影,随即手腕仿佛被黄蜂蛰了一般,疼得一抖,张去病已然落下,被扈大牛一把抱住,便要逃开。
鹿鸣公眼神一扫,只见手腕之上扎了一排金针,针针都戳入不同穴道,心中暗自有些佩服:这厮莫非是大夫么?扎针倒快!
但是这般伤势全不在他心上,内力一冲,金针倒飞而出,瞬间解了穴道,顺手拍出,正中扈大牛背心。
第224章 强敌难克,师姐出手
扈大牛哇的一口,吐出黑乎乎鲜血,鲜血中含着冰碴,寒气直冒,趁势一推张去病:“徒弟快跑。”
得他这一拖延,张翠山已然扑回,却被鹤喙翁挡下。
鹤喙翁手持双笔,笔端锐如鹤嘴,晶光闪亮,顷刻间同张翠山过了数招。
鹿鸣公这厢,趁机大踏步要去捉张去病,扈大牛见了将牙一咬,鱼跃横扑,左手搂住他一条腿,右手一排金针,同时刺入足三里、上巨虚、丰隆三穴。
这三穴都是足阳明胃经的要穴,鹿鸣公立刻觉得腹胀欲呕、膝髌麻痹,大怒道:“你找死!”
提起手掌,便往扈大牛脑袋拍落。
扈大牛死死抱住他腿,哪里能够躲闪?
眼见裂颅之祸已在眼前,只听张去病尖叫道:“不许伤我师父!”
奋力扑来,手中不知何时拾得扈大牛那口细剑,却把身体挡住剑身,陡然刺出,鹿鸣公不曾防备,小臂早着!
鹿鸣公臂上一痛,下意识把肌肉绷紧,张去病力气有限,那剑便似夹在铁里一般,再难寸进。
俞二内力不如鹿鸣公,方才对掌受伤不轻,索性俞三及时接上,让他缓了一缓,趁机强压住伤势,脸色如纸,恨道:“老三,你我合力,杀了此人!”
鹿鸣公伤的虽不重,但是伤于区区孩童之手,自觉挂不住面子,愈发狂怒,反手一掌拍飞张去病。
俞三轻功略逊,杀向元军时落在最后,此时回身便快了些,紧随俞二而至,见俞莲舟惨状,心中大震,一招震山铁掌毫无保留推出,气劲凌厉无比,真有挟泰山而超北海之猛势。
嘭的一声闷响,俞三打个寒战,倒退两步,鹿鸣公只觉一道浑厚无比的纯阳内力撞入体内,也是大步跌退,哇的一声,呕出一口鲜血。
不过他毕竟老于厮杀,虽然受了内伤,却借俞三掌力,顺势把腿上几根金针逼出。
这时扈大牛伤势发作,也无力再抱他腿,软软躺倒在地。
二掌嘭的一撞,俞二只觉对方掌力山呼海啸涌来,伴随着一道寒流直冲入体内,肺腑骨头都冻住了一般,身形一晃,连退几步。
可怜这孩子小小身板,吃这一掌,闷哼一声,便如断线风筝般飞出,落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儿,没了声息。
他把儿子软绵绵身体抱起,伸手一探,竟是没了呼吸,心中顿时一片冰凉,神色若痴若狂,又去摸他颈后脉搏,隐隐觉得还有一丝跳动,又是一喜,眼泪已是泉涌而出,亦顾不得对付强敌,把掌心按在儿子背心上,拼命将内力输入。
鹿鸣公再提掌要杀扈大牛时,俞二已然掠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