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 楚别夏以为这种越长大和父母越生疏的情况很正常,可跟段骋雪住在一起的几天, 他总能看到对方不时点进家庭群回复什么——段骋雪的家庭群只有他和父母三个人, 却总是热热闹闹的,从不冷场。就在两天前, 段骋雪妈妈还兴奋提出要把楚别夏也拉进群里, 被完全还没准备好见家长、哪怕是赛博见家长的楚别夏慌忙推拒了。
见他兴致不太高, 段骋雪说:“每个家庭有每个家庭的相处方式, 没关系的。”
“我妈是个很敏感的人……那天其实有点不欢而散, 我知道。”楚别夏抿唇,眉眼温和地笑了一下, 无奈道,“我得找点话题发点什么了, 她容易多想,我也不能让她觉得我要跟家里断绝关系。”
“这么严重?”段骋雪侧头。
楚别夏失笑:“我觉得我性格大部分遗传自我妈吧……高中的时候我都想些什么,你现在也不是不知道。”
“我才二十岁,性格还有再打磨的余地,还有你陪我,等我慢慢改……但我妈这么过了大半辈子,没理由让她再为了我做什么改变,日常的事里,我也该多迁就她的。”
他点开微信,思忖着打字。
【妈,我今天要返校演讲了……】
刚刚还被形容为和煦的风,转眼就把楚别夏的骨节冻得通红。简单的话,他打得断断续续,来回几遍之后,还是全部删掉了,最后输入框依然是空荡荡的白。
他索性垂手放了手机,无奈又自嘲。
“怎么了?”段骋雪看他。
“想说……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楚别夏说,“以前偶尔分享开心分享成就,也是有目的性的,想让他们知道我过的挺好的,我的选择没有错,觉得这样他们就会放心就会支持……最后好像也没什么效果就是了。”
顿了顿,他笑叹:“现在再说这些,感觉像小孩儿求表扬一样……还是算了。”
段骋雪揉了揉他发顶:“不是小孩也可以要表扬的。”
楚别夏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这种至亲至疏的割裂感。
“昨天阿叡转发到群里的视频你还记得吗?”他问。
临近春晚,王叡转发了一个网上博主预测节目的搞笑视频,引得群聊里刷了好几页的“哈哈哈哈”。
“基本上,好像预测小品的结局都是包饺子。”楚别夏弯弯眼睛,“这个梗放在小品里挺容易被吐槽的,但其实……有的事落到自己身上,‘包饺子’可能真的已经是要很努力才能达成的愿望了。”
停顿片刻,他垂眸呼出一口白气,声音几乎要被风吹走。
“我不想这样……但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气氛似乎沉郁下来,两个人就这样默契地静静并肩走出很长一段路之后,段骋雪忽然问:“对了,稿子带了吧?”
楚别夏脚步猛地停下,下意识就往宽大的大衣口袋里探,扑了个空之后先是一懵,反应过来之后睁大眼睛瞪向段骋雪——这家伙眼底的笑意已经怎么也遮不住了。
校庆的发言稿,楚别夏上午就发给学校那边,由学校帮忙打印了,现在兜里当然不会有什么演讲稿。
“我跟你说段骋雪,信任是会被消耗的……唔!”
唇边被温热的杯沿抵住,拿铁的香气瞬间把羞恼、连带着那些萦绕的情绪都冲散了。
段骋雪举着咖啡喂了他两口,看着男朋友原本不自觉微拧的眉头渐渐松开,舌头抵走杯子之后,小心又细致地舔掉唇珠上的咖啡渍,最后抿了抿,确认没有残留。
他整个人都似乎染上热拿铁气息,懵懵的,却也松弛许多。
“不想那些了。”段骋雪轻笑,“以后所有的事,不开心咱们就不想。”
楚别夏看了他两秒,也一弯眼,带着鼻音“嗯”地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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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过最后一个十字路口走上桐花东路,熟悉的建筑就再无遮挡。两三年的时间,除了把大门拓宽了些外,一中还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校庆日,高一高二的学生除了出节目和当观众的以外,都已经放假在家,就连应该在补课的高三学生也被放了回去,整所学校一眼看过去,竟然有点荒凉。
——如果不是校门口站着一个兴奋挥手、穿大红色对襟褂的小老头的话。
段骋雪正喝掉最后一口咖啡,见状呛咳得差点喷出来。
楚别夏快走几步迎过去,尊敬又亲近道:“胡老师。”
这是他们高中是主管竞赛的老师,对他们来说,接触时间可能比班主任还多。
老胡马上要退休了,这次也是听说自己的得意门生要返校,这才应下学校的邀请参加校庆,否则对他来说,或许更愿意回家带家里的小泰迪遛弯。
见到楚别夏,小老头喜笑颜开,大摇大摆地挥手:“生疏了啊小夏,就跟以前一样,叫老胡就行!”
“哟老胡。”下一秒,小老头却听见了另一个带着吊儿郎当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