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还是打算多看一会儿吗?好像是说过要报复项圈之类的事——”
  “你胡说什么呀?!”你生气地喊道,伸手对这个咒具进行时间逆转。设计似乎有关卡来阻止类似的逆转,一开始没有成功,你急得紧咬嘴唇。他看起来还挺轻松,活跃气氛似地问道:“今晚做什么了?”
  “去救人了。”你低声说,专心在咒具的力量缝隙上钻探,“他们把宿傩放出来了,校长派我过去。”
  “一直在那边吗?”
  “惠带我过去,解决了之后我又过来。”
  “再之前呢?”
  “遇到了敌人……”
  “咒具呢,弄坏了?”
  “啊?”你心不在焉地想了一下,“是的,打架的时候挣开了。”
  这时候你终于发现了封印的漏洞。术式的光芒亮了起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作响,好像满是利齿的大嘴不情愿地重新吐出猎物,绞紧着五条悟四肢的触手松开了,在空中不甘地伸缩片刻,然后在术式的压制下一寸寸缩小,变回了一个小小的方形盒子,落到你手心里。
  五条悟双膝落到地面,一触就站了起来。你能感觉到空气里庞大的力量瞬间复苏。他站直身体,在黑暗里活动肩背,用力伸展手臂。
  “这玩意儿的用户体验真是太糟糕了。”他说。
  然后轰隆隆一阵巨响。你们身边的列车整个地塌陷下去,被无形的压力一节节扭成了铁块。
  你有点吃惊,倒不是因为力量,而是他明显地在发脾气。五条悟望向天顶,像是还想把楼层也砸穿。每一层楼盘上都有人类尸体和怪物残骸。他的视线扫过满地血腥,顿了一下,还是没有出手。
  然后他转过身,走到站台残存的一张长椅边,挥手扫开上面的污血,坐了下去。
  “我们不出去吗?校长他们都在外面等……”
  “不。”五条悟说。
  “大家都……”
  “想我出去做事。”他轻描淡写地打断道。他仰坐在满是尘土的椅背上,伸直双腿,还对你笑了一下,“让他们等嘛。难得可以偷懒。我多坐一会儿。”
  然后他说道:“那边那个,是你的东西。”
  在幽暗中闪着绿光,居然是你剩下的一小半心脏。
  这个场地被五条悟的咒力屏障笼罩,你全部精神都集中在他身上,完全没意识到它在那里。
  “哦,谢谢。”你往前走过去,俯身去拾它,“为什么——”
  你的声音卡住了,心脏塞在一个敞开的胸腔里,大量血液已经干涸结块。那残破躯体穿着和你一样的制服,面孔布满了刻意的割伤,勉强能看出是你的脸,无神的瞳孔已经浑浊了。
  “捕获最强的诱饵”,那个会变形的咒灵说。
  “担心花瓶碎裂的人”,神宫说。
  你的目光从躯体边挪开。那死人离五条悟之前被咒具禁锢的位置只有几寸距离,几乎就落在他脚边。
  你把手指碰到心脏上。光芒闪过,温暖的咒力沿着皮肤流进了身体。再展开手掌时,石头不见了,你的心脏已经恢复到了完整的状态。
  本来是期待已久的事。但你走回到五条悟身边坐下,失魂落魄,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老师,我其实——”
  “拿到了吗?”
  “嗯……”
  “就这样?就可以了吗?”
  “是的。”你说,想着那具尸体,又心疼又难过,不知道怎么解释,情急之下伸手去解自己的衬衣衣扣,“这就可以,你看——”
  他拦住你的手,声调里终于又有了一点无奈的亲昵。
  “你是笨蛋吗?做什么啊?”
  你反过来握住他的手,修长指节上满是干涸的血块。你默不作声地用术式清除了血渍,又一样地对待了满是烟尘的外套,伸手碰到脸颊时他挡了一下。两个人僵持几秒钟,他放开了。你很快地拂去了他脸上和头发上的血渍,抬起眼睛时,发现他在看你。
  堪比战场的满地尸体,无辜受难的人类,被恐惧淹没的城市……这些残忍行为的全部目的就只是打击五条悟。为了击败一个钻石一样坚不可摧的人,要摧折他的精神,在他的心灵上敲出缝隙。
  他真的比钻石还要刚强,尽了一切努力,做了不可能做到的事。却还是被敌人击破了,被困在枷锁里承受这种屈辱,守着可能永远无法打开的结界直到天亮,因为你。
  是几次三番地对他说着“不想老师伤心”、“一定要保护老师”的小觉吧?你在哪里?为什么不能早点赶来呢?
  “很抱歉,老师。”你喃喃说,“他们把宿傩放出来了……没有其他人能做……很危险……我一直在担心……我真的想立刻赶过来的。”
  “不用道歉啊。”他伸手揉了一下你的头发,“肯定是有重要的事。你进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语调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你急得用力抓住他的手。
  “老师,我真的——”
  “好了,没关系……”
  “可是我说过的!”
  你愿意付出一切。但是你已经知道生命之重,没法把别人寄托给你的部分也一起给出去。
  因为这样的原因被误解,好像你是随便许下承诺的人。还是重复了很多遍的承诺。实在是太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