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看了看他,这次居然能笑了一下。
“好奇怪啊。”
“嗯?”
“现在真的觉得,完全不像是五条老师带出来的小孩。”
“虽然是前辈,也请不要用这种长辈的语气说话。”
***
目标地点是一片建筑工地,周围钢架林立。空旷楼层里某处能感觉到咒力的强烈波动,诅咒们显然已经在战斗了。伏黑带着你降落在一个做着咒力标记的手脚架平台上,旁边有一组咒术师正在表情严肃地交谈,好像也是紧急从附近集结的。
“事情发生时虎杖和我在一起,我要对失控承担一定责任。”一个身边跟着小男孩的白发女人正说道,你认出是在十年前认识的冥冥,“对方有两个特级,所以我和他被迫分散——”
“现在说这种话毫无意义,宿傩在哪里?”另一个女人冷冰冰地说道。
这个人你居然认得,是下午询问你的调查员。她也一眼看见了你,一下转过身来。
“a02——”
“我专门让夜蛾校长请她来帮忙的。”冥冥说,一下子伸手拦住了她,“你好呀,远山同学。”
你没反应。
“虽然这个场合有点尴尬,不过想认识你很久了。我是冥冥,这是忧忧。这位是一级咒术师阪本女士。你们……见过?”
对方仍然盯着你。你们谁也没说话。
“长话短说,虎杖同学在战斗过程中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往居民区外运动,他已经尽力为我们提供了殃及面较小的环境。这一点值得钦佩。但是这里仍然很危险。尤其是两公里外的医院和公寓,有大量人口仍然在转移。目前确定无人的地点是前方的戏剧中心和学校。有爆炸隐患的是写字楼和电车站。文化价值高的是水族馆。我建议把这块工地划成最后防线,把诅咒向西北区域引开。我的乌鸦可以远程——”
就在她说到这里时,你感觉背后寒毛直竖。
“所有人闪开!”
一个巨大的东西轰然撞进平台。是头顶施工吊机的钢梁,紧随着是半栋未完成的建筑开始倒塌。你只来得及在钢梁砸落前释放咒力撑了一瞬。随后整栋楼都往下倒去。你抽身腾空俯视。刚才所说的“最后防线”,已经不存在了。山体滑坡一般的滚滚烟尘遮盖了视线。甚至看不出其他人都在哪里。
“所以,情况就是这样。”数十米下的地面上,冥冥从碎砖瓦里站起来,拂去长发上的尘土。她冷静地说道:“祝大家各自好运。”
***
正在工地上方战斗的咒力是宿傩和另一个特级咒灵,他们在运动,而且速度非常快。不远处悬浮的一个特级咒灵还在咒胎状态,虽然也大幅超过平均标准,但是相对危害小一些。几个一级同时对付,或许可以安全处理。
你看一眼咒胎,又看了一眼冥冥,她也征询地看你一眼。你点一下头。她一声呼哨,召集剩下的咒术师往咒胎方向聚集过去。
你加速往诅咒战斗的方向追去,看似镇定,实际上心里一团乱麻。
难道今天会是世界末日吗?就是很久以前——简直是上辈子那么久,你在镜子里看到的那样?当时你看到五条悟消失了,城市陷入崩溃,诅咒席卷整个国家……这些都会逐一地发生吗?
当时你想要献出自己的生命来阻止这一切。而当这件事真的发生的时候,你居然在和五条悟吵架。明明被神宫袭击,听他透露了计划,还在原地耽搁了那么久,完全没想到事情的严重性。
当时你还预见到,这一切是因为你……
不。你咬牙想。如果有什么是你能在这些恶毒又荒诞的连环阴谋里体会到的,就是被利用的人并没有错。如果坏人要毁灭世界,那就是坏人的错,无辜的人不应该为此受过。而且只要你努力去改变——
一声巨响。正在缠斗的咒力团块从天上掉下来,笔直撞进一栋白色的圆形建筑。
那是冥冥介绍时重点提到的建筑,水族馆。几百米之隔就是还亮着灯的医院。你飞速下降,从窗口落进水族馆里观察。在满地流水,跳跃的热带鱼和玻璃碎片之间,能看见一个蓝色长发的人形咒灵正用五体投地的跪伏姿势趴在地面上。
“出手太重了吧。”他像小孩子似地抱怨道,“断掉了啊。”
他的两条腿果然都被撕裂了,只剩下细丝牵挂在骨架上。但是皮肤之间正在延伸出血色的纤维和神经,把皮肉飞快地缝补好。咒灵站起来,灰蓝色眼睛非人地转了一圈,隔着一层龟裂的玻璃和你对视。然后他有点惊讶似地,像招呼熟人似地亲昵一笑。
“是你啊,诱饵小姐。”
“……什么?”
“捕获最强的诱饵啊。”他笑嘻嘻地说,“好像效果很不错呢。‘五条悟被封印了’,隔着半个城市都能听到。”
那一瞬间你感觉血液完全冲进了大脑:“你——”
一声风声混着玻璃碎裂的炸响。咒灵陡然出手贴近到你面前。衬衫撕裂了。冰凉的手掌抓在你光裸的手臂上。
危险。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怖感油然而生。你瞬间切断他的手臂,咒力席卷,竭力向他推出时间。
可怕又令人作呕的景象出现了。数百年时间在对方身上飞速转移,但对方并没有像人类或者普通咒灵一样衰竭死去。他全身的肢体和皮肤都在鼓胀又收缩,毛发疯长又消散,面孔瞬间变幻了百十副样貌,无不狰狞邪异,散发着憎恶和死亡的腐臭。这个诅咒存在可能有数千年了,一直是这样的强大而邪恶——忽然,对方的脸上出现了你的面孔。和你一样的绿眼睛睁开,露出熟悉的腼腆笑意。你在震惊中动作一滞,而他的手臂从切口里忽然越过咒力攻击弯曲暴长,再次攥上你的皮肤,后面紧跟着的身体像被吸附一样扭曲变化,刷一下贴着你重新成型。在你面前你自己的面孔咧嘴一笑,在冰凉表皮之下仿佛有什么更真实的东西涌动而出,即将侵入你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