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五条悟就躺在几尺之外的另一张床上,但情绪上来太难控制了。旧日的一切浮现在你眼前。但只有你一个人记得。你先是用毯子蒙着头,然后用手臂遮着脸。一边抽泣,一边努力掩盖。这样终于哭累了,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
  睡着前你觉得自己已经接受了在这个世界的现状。也能坦然地处理和老师的关系。但第二天醒来你还是发现——超级尴尬!
  你是睡在一个挺大的套间里,只有必要的家具,看起来都新得没有人气,好像买下来就是这样子。一边的门通向浴室,另一边通向客厅。昨天晚上他开关的门好像是一个衣帽间。现在门关着,大概人在里面,听不见声音。
  你犹豫一下,慢慢下床。地板上有一大堆塑料袋和快递盒子,是基础生活用品。你拆出了浴巾,牙刷,还有两套新制服,拆到蜂蜜味的洗发水时五条悟拿着电话从隔间里走出来,穿着常服,戴着一副墨镜,是准备日常出门的样子。
  “客厅那边有另一个浴室。”他很自然地说,“我带你过去。”
  你盯着地板嗯了一声,尴尬到要钻进浴巾里了。
  “先住几天,很不习惯的话我们可以回高专找一个宿舍。”
  你又嗯了一声。他走了几步就开始接电话。好像是协会的什么人。这幅没空搭理你的样子倒让你放松一点。你抱着一堆东西钻进浴室,站在镜子前面,然后差点忘掉的东西一下子又涌了上来。
  女孩子脸色苍白,绿眼睛闪着光。脖颈上戴着细细的银环,镶着宝石一样的蓝色。普通人看起来其实是还不错的装饰品。但是在咒术师的角度,明显能看出五条悟的咒力森然地压制着你。
  好像在醒目地表示着“控制下”,“无危害”之类的。
  如果是以前的你,可能会觉得“既然大家害怕我,这样也是必要的”吧。但是对于认真地献出了自己来拯救世界的你来说,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恼怒又升腾起来。
  你用力拨了一下环扣,显而易见地没有成功。还感觉到微妙的危险预兆。这东西多半能攻击你,你认命地放弃了。
  可是打算洗澡的时候,感觉又变了。衣物褪去了,只有咒力缠绕的环饰紧贴在身上。当你打开浴室门走出来时,头发湿漉漉的,整个人都羞恼成了粉红色。五条悟转过脸来望你,你觉得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
  “等我把项圈取下来的时候,”你对他大声说,“一定要狠狠揍你一顿。”
  五条悟手里还拿着手机,也不知道在和哪个倒霉鬼说话,闻言挑了一下眉毛:“现在打也可以啊。”
  “我没有开玩笑。”不远处的岛式吧台边有瓶装水,你气呼呼地走过去,他马上跟上来,“你——知道这个有多难堪吗?这样对待别人会被报复的!”
  “说了让你报复回来啦。”
  虽然这么说,他语气很随意。好像迁就似的。也是,谁能报复他。心脏完整的时候你也没打过他。你越想越气,说道:“我会打赢你,还要把这个给你戴上。”
  很久以前的训练场上,你说要打赢老师。那时你满眼都是不服气的泪水,只觉得这是个遥远的梦想。但现在你知道自己推动过整个世界——你有什么做不到的?!
  两人对视几秒钟,五条悟手指动一下,摁掉了对面说着什么的电话。
  “那真要加油了。”他说,“我不会让着你的。”
  你还没回答,他又说道:“先弄点吃的,然后我们到协会里去。”
  “做什么?”
  “让你看一下之前a02的宗卷。可能能找到更多线索。”他从墨镜下面对你眨一下眼睛,“先把丢掉的部分找回来,才能打赢我啊。”
  ***
  虽然有点奇怪,但讨论过以后,你和五条悟都认为,如果找到被夺走的心脏,你大概率可以回收它。对你们来说,器官不止是身体的组织,也是纯粹的咒力存在。它应该会呼应同源。就像你曾经在上一个世界里使用过别人的心脏一样。
  “这么说,如果挖掉我的眼睛,也可以再塞回去长好吧。”五条悟说。
  想象的场景让你皱起眉毛:“在说什么啊!”
  他望你一眼,微笑起来。两个人并排走在街道上。表面看的话,倒是很轻松地出来逛街的样子。但走进咒术协会的建筑里时,那种令人难堪的关系立刻体现出来。路过的人全部都在看你,大半是惊疑的目光。你感觉藏在领子里的项圈发烫,一时甚至不知道是拉高衣领藏得更好,还是干脆露出来让他们安心。五条悟上前一步,把手放在你肩上。
  “不用在意。”他说,“大部分人都不怎么聪明。”
  “那你为什么听他们的?”
  这提问里有一点怨气。也有真实的困惑。他哈哈一笑,说道:“改天我把这句话裱起来,挂在总监会的会议厅里。”
  意思是他已经很不循规蹈矩了吧。这种事情你也知道。但是执行仪式上,透过压制着你的五条悟,看见背后坐着的冷漠腐朽的老人,那场景给你留下了深刻的阴影。你轻声说道:“我可以杀掉他们。”
  五条悟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他停下脚步,推你转过身。手掌上移,拂过项圈捧在你脸颊上。一个非常亲密的姿势。协会里每个走道上都有人,都停着不动看你们。他毫不在意地俯身贴近你的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