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语嫣听见是苏花儿的事,原本眼神一黯,不想理的,可想着她毕竟是梁大哥的妻子,看在救命恩人的份上,她也应该瞧瞧情况的。
  于是裴语嫣拉着那人,仔仔细细问道:“天下哪有和亲生儿女断绝关系的,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正问着,便听里面又是一声混乱的打骂纠缠,这回可激烈的多了,就连苏家圈养的鸡都飞出来了一只,把路过的狗都吓得夹紧了尾巴。
  “哎哟哟,我不行了,你们要看戏你们进去,我这老太婆是受不住了。”
  方嬷嬷一张老脸憋的通红,奋力扒开人群,吵吵嚷嚷的钻了出来。
  裴语嫣一瞧终于遇见个熟人,还是前线吃瓜人员,立马就拉住了她。
  “方嬷嬷,您出来的正好,这里面是怎么了?”
  方嬷嬷喘了好大几口气,叉着腰,摇了摇头:“诶哟……诶哟……这苏老头太猛了,差点就把老婆子我也给打着了。”
  等她回复过精神来,方嬷嬷这才与他们说道起来。
  “这苏花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今天突然和她爹娘说自己要和离,气的苏老头发了狠话,说要与她断绝关系呢!”
  瞧着裴家人脸上都略带迷茫的表情,方嬷嬷立刻就想到这一家子搬来不久,哪能知道那么多旧事,于是开了话匣子,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
  “苏家和梁家原本是世交,两家还指腹为婚过,说若是各生了个儿女,便结为婚约,订个娃娃亲。”
  “可没过几年,梁家夫妇就被饥荒给带走了,留着梁大一人,和他那个老祖母相依为命。说实话,从前口头上的话也算不得真,这娃娃亲,也得是娃娃的时候才亲,过了这么些年了,梁家夫妇坟头草都几丈高,更别说当初一句戏言了。”
  “可谁知道,苏老头子偏要较真,硬是把苏花儿嫁给了梁大,结果这成亲第一日就跑回了娘家,还说什么看着梁大那副样子,实在下不去嘴。”
  季菡差点噗嗤笑出声,被裴语嫣盯着撇了撇嘴后,默默收回了笑。
  这小心眼的丫头,别人是不能说她救命恩人一点点坏话了。
  “现在啊,苏花儿和梁大也这么僵持着好几年了,苏花儿虽瞧不上梁大,可梁大那夫君做的实在是没得话说,每个月光是银子就要送去好几两,还不说其他什么首饰珠宝的,我估摸着梁大这个傻小子怕是把半数身家都搭进去了。”
  作为现代人,季菡觉着苏花儿做的并没有错,被父母强逼着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还是为了那当初所谓的口头之约,这不就是胁着苏花儿满足自己的心理吗?
  只可惜这不是现代,周围人只会觉得苏花儿不识好歹,既不贤惠,又不孝顺,还常常挂念着别人家的郎君,简直浪荡风流!
  苏老头那的怒吼声一回比一回要激烈,没过多久,里头就忽然没了动静。
  “哎呀!苏老头子晕过去了!”
  “快掐他人中,掐紧点,快!”
  一番喂水按穴的操作下,苏老头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一开眼,便瞧着苏花儿依旧不依不饶的站在他面前,毫不顾忌,一字一句道:“我要和离。爹,娘,是女儿不孝,可女儿心意已决。”
  见她态度,苏老头也凉透了半颗心,可苏花儿是从小看着养大的,夫妻俩又怎么会不清楚她的性格。
  梁大几年来从未做过声,也从不到他们面前卖委屈,只说既然是父母之命,那他担了责任,就得好好照顾苏花儿,虽然不能到跟前照拂,好在还能赚钱,不让苏花儿在吃穿上短了任何妇人。
  自己这女儿是个贪乐的,享了别人的心意许多年,如今骤然反悔,定然是有了更好的去处。
  苏老头心中何尝不明白。
  他心里明镜似的,只不过碍于最后一丝脸面,没有当场揭穿苏花儿罢了。
  闻罢,苏老头和老伴对视一眼,二人心中便一下都有了答案。
  苏老头被搀扶起了身,整个人摇摇欲晃,发间的银丝经过刚刚那么一番吵闹,就这么凌乱的挂在瘦削的脸颊边,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抽去了魂魄。
  他喃喃道:“你要和离……行,正好今日乡亲们都在,取了笔墨来,按下手印,今后你我就再不是一家人。”
  妻子的指甲狠狠戳进自己的手心里,苏老头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老伴怎会不知他的意思,很快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试探苏花儿。
  若是苏花儿真应了,那就代表她是诚心要为了那不肯露面的男人和爹娘决裂。
  苏老头子心中也忐忑不安,祈求着女儿能悔改,无需说什么软话,只说她不闹了,夫妻俩就能原谅一切。
  可苏花儿并没有。
  她冷冷盯了一圈周围看戏的人,勾了勾唇:“行啊,正好趁着大家都在,今日是你不愿让我和离,这才逼的我与你们断绝关系的。”
  “纸墨拿来,我这就按手印。”
  苏家二老心如刀割,可话已经放出去,再也收不回来了。
  “老头子……”
  苏老头狠狠一闭眼,咬咬牙:“拿纸墨!”
  苏老头年轻时也认过一些字,可到底老眼昏花了,拿起毛笔来颤颤巍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