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吧,我也不白知道,你所求我应下便是。”
  ………
  “所以天隐门这个几百年的毒瘤是他的手笔?莫空师兄,他夫人,还有这些年消失的火灵根,通通都是他所为?”
  路归月将前因后果一一明说,刚直如布苍,一时也有些难相信。
  她接下来的回答更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师叔,天道将亡,我们没有时间了。”
  路归月的声音像一盆冰水,强行将布苍的情绪浇灭,让他不得不放下这些恩怨。
  “怎会…………”布苍语塞,不多时又问:“还有多久?”
  当年天道劫灰降世,归来神君就告诉过他们,说让天道应劫之人已经入道,天道的死劫已经到了。
  如今路归月又说天道将亡。
  看来天道这劫是失败了。
  天道是一界主宰,看不见,摸不着。
  直到现在,布苍也不知道它的劫难是什么,又是如何渡劫的,最后又为何失败。
  种种问题,他从前没有关心,也没有像归来神君一样,倾注全部心力去帮助天道维持秩序。
  所以现在也不知从何问起,只能问最关心的问题。
  “还有多久?我们……还能做什么?”
  布苍放下对路归月的成见,抛开芥蒂与私怨,又问了一遍。
  “不知。”
  路归月默默走回地宫中央盘坐,拿出补天书一页页细看,而后只平静地说道:“炼剑吧,师叔。”
  布苍静立片刻,果断收回神识坐了回来。
  他以炼器入道,炼了一辈子,直到世界将毁,他能做的还是炼器。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布苍很快沉下心思,路归月却盯着天书缺损的那一页出了神。
  天道将救世天命赋予了东千风,如今他前脚闭关,天道后脚就显出败亡之象。
  路归月稍一联想便知道,东千风的道心可能出了问题,这个问题足以让他失去救世的能力。
  可是连天道都只能默默地认命赴死,她能做的也只有顾好自己而已。
  “归月,别太担心了。”
  过了很久,阿离捧着新出炉的种子走了过来。
  淡淡的荧光映衬着阿离活泼的笑脸,添了点少见的温柔。
  她继续说道:“你看,炼好了,有我和白鳐在,一定会帮你种活的。”
  “嗯。”路归月展颜,对着阿离点点头,食指在种子上划拉了一圈,上头就多了一根细细的红线。
  “这是什么?”阿离好奇的问。
  “是印记,若有人带着这根线来找你,那就是故人。”
  “若是没有呢?他是谁?”阿离歪着头又问。
  路归月看着阿离圆溜溜的眼睛,摸了摸她的头说:“那就是个运气很好的陌生人。”
  说到陌生人的时候,阿离并未察觉到归月的失望。
  回来的是谁,会不会回来,对她来说似乎没有区别。
  不知为什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阿离的心像是被划了一刀,有微痛一闪而过。
  不过很快,随着阿离将种子种进长生界,一股温暖的力量便驱散了她所有的不适。
  长生界历经多年成长,在这一刻终于瓜熟蒂落。
  因路归月而起的缘,也因她而结束。
  阿离一身信仰之力得到充分滋养,眼看着又要发生质变。
  于是她笑得更加灿烂,试图多分给归月一点喜悦。
  “种好啦,现在我们只剩下神剑这一件事了。等神剑出世,我师妹归月可能就是第一个飞升的人啦!”
  进阶大乘后,路归月双眼所见都接近本质。
  路归月眼里的阿离有一堆因果缠身,有一身信仰的光芒,同她的笑容一样灿烂纯洁。
  路归月看到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身上的信仰之力凝结成新的因果线。
  这根线不偏不倚,就缠上了路归月。
  言出法随!
  “唔唔唔!”
  阿离还不知道自己刚刚触碰到了什么,路归月已经略带慌张地禁了阿离的言。
  “阿离,师姐,别说话,睡吧。”
  阿离不想睡,可是路归月一字一句都牵动着她的心神,容不得她抗拒。
  话音入耳,阿离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
  归月,怎么了?
  再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进入了梦乡,梦里的归月向从前一样,对她笑得温暖异常。
  一点也不像现在,总是浅浅淡淡,没劲得很。
  路归月将师姐搂进怀里,换了个让她舒服的姿势,背后便传来布苍不咸不淡的话。
  “瞧你之前那做派,我还当你心中早没了师门情义。现在倒是知道护着她了?”
  “师叔都看到了?”
  “这等神术上界金仙也未必能领会,我想看不见也难。”
  布苍一直觉得喻琉师兄过于柔善,总是自讨苦吃,不曾想他的徒弟倒是个顶个的强悍。
  就连这只娇憨懵懂的河狸也长了张这么神奇的嘴。
  只可惜……
  布苍面露惋惜,摇了摇头。
  路归月见状追问道:“师叔可还有什么办法?”
  “虽是无心,可她如今根基尚浅,贸然触碰这等神域哪能不受反噬?小小出窍随口定飞升,若非你出手快,只怕九条命也不够赔。我能有什么办法?”
  路归月闻言咬破手指,点在阿离额心,身上的神力极速流向阿离。
  灼热明亮的地火宫忽然异常冰冷。
  布苍摘下腰间的酒葫芦,转手扔向她们。
  酒葫芦与路归月的神力碰撞,瞬间炸碎,里面的美酒瞬间点燃,剧烈的气流将两人强行分开。
  只是这么个简单的动作,布苍也累得够呛,他缓了口气呵道:“修仙之人本就各有缘法,你以为自己的命是什么好东西吗?强行与她换命,是要救她还是害她?”
  路归月似乎比布苍还生气,逆着火光质问:
  “什么缘法?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为何她不能?一句戏言而已,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她没有做错任何事!”
  葫芦的碎片尽数扎进她的肉里,臂弯里的人依旧睡得安稳。
  她不觉得有多痛,只觉得怀里的人好重。
  “凭什么?”
  “为什么……”
  她接着问道。
  地宫里火焰一阵摇曳,引得布苍与她脸上的光影来回跳跃。
  布苍被路归月影响,气血逆流,心绪剧烈翻腾。
  他闭上眼,心念一动。
  识海里又响起了乒乒乓乓的捶打声,滚烫的烙铁入水的滋啦声。
  在这些嘈杂的声音中,布苍的心境得以安宁。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声音平稳浑厚:“没有为什么,你看看门外那些半成品,千锤百炼出来的是利刃还是废铁,都是各人的造化。”
  “我等都是锤下的原胚。”
  一两句话之间,布苍挣脱了路归月的影响,还反过来拉回了她的理智。
  “那就烦请师叔带我看看,她究竟要经历怎样的捶打。”
  路归月捏着身上这根因果线这样说道。
  所谓当局者迷,她与阿离是这因果中心的人,想窥探未来,还需要布苍这个旁观者引路。
  布苍这不废话,当即就配合路归月捏诀做法,带着她去见未来的事。
  他的灵气像一道温泉,包裹着路归月与阿离的神识。
  路归月彻底放松神识,任由它跟着温泉水漂流,不多时便到了目的地。
  她睁开“眼”,看到了布苍所见。
  第一幕是阿离原本的命运,是没有她的时空中,阿离会经历的事。
  她是前任兽皇的幼女,原身是一只百舌鸟,可惜生来离魂。
  恰逢兽皇重伤濒死,为了成为下一任万妖之主,众妖兽打得不可开交,阿离也被殃及,魂魄受损,命悬一线。
  于是兽皇只得将幼女的魂魄与合适的肉身融合,成了一只河狸。
  阿离被送离妖兽领地,机缘巧合之下被玉青琅捡回无极宗,这才顺利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