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应钧从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表情极淡,漫不经心道:“新闻已经把我们简sir从警校毕业的消息放出去了,不少罪犯要闻风丧胆了。”
他笑道:“根据我们消息,九面佛昨晚连夜闯了海关,将船只开进公海,现在估计已经逃进菲律宾了。”
简若沉被他看得偏过头,短发鬓角之下,耳尖发热。
这人,叫简sir的口吻怎么这么……这么不一样。
叫人感觉亲昵极了。
关应钧笑了声,“九哥谨慎,收到消息肯定想立刻跑,一旦他跑到内地,我们的机会就不多了。”
他在白板上画了一道,“如果他从湿地保护区开船走水路,最多200公里,渔船15公里一小时,他10小时就能开到内地管辖区。”
简若沉神色凛然:“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第188章 追击(1)
1995年, 香江警察未办理手续的情况下,不能与内地警察联合执法。
简若沉抱臂思索一瞬,转头问:“你们cib也参与抓捕?”
cib一位一直靠着办公桌坐的健硕潮流男闻言跳下办公桌, 走到简若沉身边探头:“哇, 简sir,这个九哥可见过九面佛喔,我们cib追九面佛很久了,不能你们一来,就把我们的犯人给抢了吧?”
简若沉一愣, 眼尾掠过关应钧,“怎么会?浅问一句嘛, 人多好做事, 数数人数, 我好订结束后的庆功宴啊。一起抓人,总不好分开吃饭, 多见外?”
潮男哑了,站在简若沉面前,半晌也没想好该怎么往下接。
他不怎么擅长与人打交道, 支吾两声,懊恼地叹了声。
简若沉问:“你们加上兔子队, 有没有30人?”
潮男恍然踩下台阶:“头组加起来28人。”
简若沉比了个ok,转身对关应钧道:“我们上去整装了, 五分钟以后停车场集合。”
“嗯。”关应钧看着意气风发的人, 眼睛里带着笑。
他见证简若沉一步步走到现在,难免有些感慨。
警员整装待发之时。
新界, 尖鼻咀,第九号码头。
九哥已然偷到了一条渔船。
这是一艘闲置已久无人问津的废弃小渔船, 经过几个月的修缮,内部已经到了勉强能用的状态。
他把柴油放好,又将几个罐头递给宝家云,“拿着。”
宝家云吐完了,毒瘾暂时消失,缩在角落里不停地发抖,“这是什么?”
“炸弹,自制的。”九哥扯出罐头底部的一根引线,“像小时候的炮仗一样,点这根线,然后扔出去就行。跑的时候如果碰到警察,你就点了扔他们。”
宝家云哆哆嗦嗦点头,抱紧那四个罐头。
毒瘾褪去之后,理智回归,他后知后觉感觉到了恐惧,“哥,我都听你的,我戒毒,然后我们拿着这些年赚的钱,开一个理发店,你、你还给我剪头发。我的头发好长,好痒,好难受,我想剪头发。”
九哥笑了声,抬手摸他头上大半年没剪过的乱毛,哪怕他知道宝家云一旦毒瘾发作,这话就会成过眼云烟,还是低声应道:“好。”
他顿了顿,“我出去开船,你从船舱后面这个小窗看着后头望风。”
宝家云点了头,等九哥出去,就转头蹲在窗子边,直直看向窗外。
渔港静悄悄的。
渔民们做事时几乎不交谈,捕鱼似乎已经耗费了太多的心神。他们紧闭双唇,不想散去对抗苦难的最后一口气,就算偶尔说两句,声音也不是很大。
好累。
宝家云想。
码头边的水偏黑,被潮汐卷着往岸上的砂砾推,留下不轻不重的痕迹。
此时此刻,宝家云满脸疲惫,心中却充满了对未来的畅想。
他或许真可以像哥哥说的那样,跑到内地,找个消息不通的山村隐居起来,开个小小的理发店,过自给自足的生活,然后娶个老婆,生几个小子。
他盯着海面,嘴角勾起,笑了一声。
随即,船动了。
这条船不干净,船舱外面像被泥糊住了似的,开动时声音有些大。
九哥掌舵,听着发动机启动时,螺旋桨传来的突突声,心都提到嗓子眼。
祈祷渔民不要注意到这条藏在角落里的,被遗弃的小船。
九哥从没吸过,他曾经想试试,烟都点燃了,想到客户们求毒时狼狈的样子,还是没能往嘴里送,摁灭在了剪头镜子的镜框上。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送去英国读书的宝家云会在那边染上毒瘾。
九哥将船开出码头那一刻,终于落下了眼泪。
他好像后悔,又好像因庆幸自己能逃出生天而喜极而泣。
只要能逃出香江,以他的本事,足以甩脱过去,在内地安稳度过余生。
船只逐渐消失在水面上。
刑事情报科a组,兔子队,高级督察此时已觉察出不对,打通关应钧电话报告:“关sir,我们现已发现九哥在尖鼻咀渔港9号码头生活的痕迹,这里有一个还有些余温的火堆,边上的渔船也应该是九哥曾经的据点。”
关应钧油门踩到底,全神贯注之下不便说话,他偏了下头,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将手机递了出去。
简若沉立刻接过:“听你语气,他们应该已经不在了,渔船周围有没有异常?”
高级督察听见简若沉的声音愣了一瞬。
关sir并未出圣指示,怎么是个陌生人接电话?
如果这电话不是抢的,那这个世界上难道有不用说话就能心意相通的人?
“关sir在开车,我开了免提。”简若沉像是知道他的疑惑,言简意赅地解释。
“哦。”高级督查道,“周围没什么异常,问过周围的渔民,大多数人都不认识我们给出的照片,九哥他们应该做了改变特征的伪装。”
简若沉思忖一瞬,沉稳命令,“搜一下据点,看看里面有没有留下的重要生存物品和现金,如果没有,应该是先一步跑了。”
那兔子队的高级督察原本还有些不适应。
他毕竟是关警司的下属,听一个比自己级别还低的见习督察指示,这算什么道理。可他越听越觉得这个人和关sir的办案风格很像,简直像是关sir手把手带出来的。
简若沉有条不紊道:“如果查到他们跑了,就去四周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遗失的船。”
除去语调更温和,命令更详细,其余的办案顺序与关sir亲自下令时别无二致!
高级督察下意识立正应道:“yse sir!”
简若沉挂了电话,将手机插回关应钧胸前的衣兜。
他指尖触碰到男人的胸廓,但此时此刻却没有旖旎的心思。
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
警笛声从香江岛穿过海底隧道,到达九龙,最终响彻新界,抵达尖鼻咀。
3小时才能开完的车程,被关应钧他们硬生生缩短到了1小时。
张星宗从关sir后座上下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他单知道关sir开车吓人,没想到在西九龙时的速度竟然还不是关应钧的极限!
他冲到港口边的沙滩一角,趴在那里狂吐一场,才白着脸起身,在边上的小卖部买了一袋冰水漱口。
那老板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张星宗掏证件:“警察,警务处cid做事——yue!”
简若沉也有点反胃,他走到张星宗身边抬手顺了顺他的背,随后给老板递出一张百元的钞票,“顶爷(老板),给我也来一包冰水。”
那老头接过钱,在塑料的泡沫箱里翻了翻,“噢哟,水全卖完了,刚才那是最后一包,不好意思啊靓仔。”说着就要把钱递回。
简若沉摆手,“那给我一包这个橙汁。”
这泡沫箱子里的冰块已经化了一半,剩下的一些漂浮在水面上,箱子里,可乐,橙汁,酸梅汁都还剩不少,每样不少于十样,但唯独冰水一袋不剩。
奇怪。
难道冰水更加便宜,所以卖的更快?
简若沉手指捻动着老板递过来的橙汁,叼着袋角咬开喝了两口,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笑着试探:“顶爷,这橙汁也好喝,为什么没人买?是不是比冰水贵好多啊?”
“诶!哪有喔!”老板后仰着身体比出一个3来,“我这里冰淡水和冰甜水是一个价格啊,都是三块一袋!”
“那大家为什么不买甜水!”简若沉两三口嗦干净了袋子里的甜水,将塑料袋扔到门口的大桶里,好像在为甜水义愤填膺似的。
“不知啊……今天来了个怪人,一口气买了20包冰水,全喝掉又跑去岸边吐。”老板趴在柜台上打听,“那是不是你们警察的卧底啊?我们渔港难道潜伏着什么十恶不赦的杀人犯吗?”
“不是。”
关应钧的声音突兀地从后面传出来,“他是个逃犯。灌冰水催吐是为了消除吸毒后的躯体反应。”
简若沉被他身上散出的热度蒸得往边上挪了挪。
关应钧看到简若沉脊背上沾了一簇棉絮似的脏物,垂眸给他摘了,在掌心团成一团,丢到一边。
自然又亲昵。
张星宗看着,都觉得有点面红耳赤。
老板一听吸毒,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们这种靠海生活的,最怕的就是毒品,吸了毒,就打不动鱼,开不了船,全家都会毁掉。
简若沉连忙道:“不用找钱了,给你当小费。我们跟你打听点消息,那个人去哪里了?你这个店位置很不错,几乎能看见整个渔港,你有没有看见刚才有哪些渔船出港?”
老板想了半晌,“有三条,其中一个有点奇怪,是朝着湿地去的,这里今年才被划作保护区,都禁渔了,我说那条船怎么那么奇怪,但当时我没多想。”
他话音刚落,兔子队来报告情况的高级督查直直站在小卖部不远处,整个人十分沉默。
他们在周边渔村问了一个小时才推测出的消息。
简若沉去小卖部买个冰水就解决了!
这老板他们也来问过,当时他警觉得很,什么船啊港的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