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雅芝点她:“请说。”
陈竹瑶接过传来的话筒, “据说西九龙序总区警署特别调查小组是为了调查陆家三合会以及江家贿赂与金融案成立的, 如今案件已经结束了,请问特别调查组该何去何从?重案组还会保留吗?”
林雅芝微微怔了瞬,扶住面前的话筒下压,“重案组会保留,但为这两起连环大案设立的特别调查组会暂时解散, 重案组也会产生一些人员调动。”
话音落下,台下哗然一片。
“请问西九龙总区警署是否有卸磨杀驴的可能?”
“请问简顾问毕业进入警校之后还会回到西九龙总区警署吗?”
“请问——”
陈竹瑶提高声音, 打断场内记者插嘴的乱象, “请问陆荣是否会面临公开审讯?”
“会。”林雅芝斩钉截铁。
就算九龙裁判法院不想进行公开审理, 他们也会逼着九龙裁判法院这么做。
这也正是本次新闻发布会的目的之一。
陈竹瑶坐下了,stn已经有了西九龙总区警署给的面子, 她不能仗着简顾问的身份得寸进尺,让老板难做。
林雅芝又点了美都新闻。
一个男记者站起来,“香江有很多与陆家同等性质的豪强, 听说简先生帮助西九龙总区警署抓住陆荣的同时,吞并了陆家的企业, 请问今后简先生还会如法炮制,将其他资本赶出香江吗?”
简若沉抬眸看过去。
这不像是顾有明的人会问出的问题。
他眼前像是罩了一层雾, 手心出了点汗。
这是个刁钻至极的问题。
而且是一个只有他能回答的问题。
答不好, 他帮西九龙抓捕陆荣这件事的动机都会被质疑。
简若沉紧抿着唇,射灯之下, 眸子里的金色恍若熔化的金液,这样的问题落在他的头上, 反而让他觉得刺激极了。
简直热血沸腾。
他身侧,所有人的心都提起来。
林雅芝想帮他挡下这个问题。
简若沉却开口了,“任何一个利益集团,都不是一个人的,他们由千万个家庭组成。陆荣虽然倒了,但他手下这些人何其无辜,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失去在香江赖以生存的工作。”
“当然,目前已经并入康纳特的公司内部都已经开放了离职渠道,想要跳槽或离去的员工可以自行离开。”
他说话的速度很慢,一字一顿,极其慎重。
整个新闻发布会现场似乎都成了他的舞台,所有人都盯着说话的简若沉。
简若沉摁着桌上的文件道:“总区警署是因为这一打厚厚的犯罪证据逮捕陆荣,并非因为某个人的一己私欲行事。”
“我的一位长辈曾经说过,做警察,不要名,要帅,要给人改过的机会。”1
“请各位有税交税,有罪赎罪,西九龙总区警署绝不会无缘无故抓人,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错误,都有改过的机会。”
所有镜头都对准说话的简若沉,他眼神坚定温和,包容又带笑,好像看了所有人,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落入他眼里。
林雅芝大气都不敢喘,直到简若沉说完,才把吸进胸膛里的那口气深深吐出来。
这是个完美的答案。
稳住了人心惶惶的陆氏员工,稳住了与陆家同性质的强豪,还给了提问记者体面的答复。
她紧张得几乎灵魂出窍,这个针对简若沉的问题,要是答不好,西九龙一直以来树立的清正形象也要完蛋。
毕竟无人会信一个为利破案的警署。
还好。
林雅芝又回答了几个问题,宣布新闻发布会结束时,才惊觉脊背上全是汗水。
·
简若沉躲在挡板后面点眼药水。
他不怎么看得清,总是拧不开瓶盖。
关应钧接过拧开,托住简若沉的脖颈帮他点。
冰凉的液体润在眼睛里,简若沉下意识闭上眼吸气,反手拉了拉黏在背上的衬衫,湿透了。
“不该被你哄……让你喝那么多酒。”关应钧道。
简若沉睁眼看他,笑道:“下次我也不会喝那么多,谁知道最后便宜谁?”
关应钧凸起的喉结在脖颈的皮肉里滑动。
他别开眼,“顾有明怎么回事?”
怎么会允许美都娱乐问这么辛辣刁钻的问题?
简若沉:“肯定是上面允许,通过他考验我呢。”
政治也不是那么好玩的。
上面估计是想看看他到底适不适合进去过尔虞我诈的生活。
这大概就是最后一关了。
再说……
“我跟顾有明虽然立场一致,但我们仍然是竞争对手,这个世界的商场上没有永恒的朋友。”简若沉说着,眉眼弯了弯,经过眼药水的滋润,他终于能看清关应钧每一个细小的表情。
简若沉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没人,便抬手勾住关应钧的脖颈拉下来,凑在男人耳边道:“……但是有永恒的爱人。”
关应钧垂眸看他,“别在这里玩我。”
简若沉就冲着他笑,射灯照下来的光很亮很热,照得人出汗,照得脸上都是潮红,连脖颈都湿漉漉的。
他笑问:“你这表情可不像真是真的不想听。”
像强撑。
关应钧对他无可奈何,抬手抓着简若沉的腮帮亲了一口。
发布会彻底结束之后,西九龙重案组打道回府。
简若沉抓着一把卡片塞到关应钧手里,“庆功宴的请柬,你拿去发。”
说是请柬,其实也不过是两打写了饭店位置和宴请楼层的卡片,内容很简洁,卡片白底黑字,边缘做了烫金。
上面是他们和林雅芝商议过的时间,七月三十一号晚上。
正是香江大学毕业典礼当天。
距离今天还有一个月。
运气好的话,那天也是陆荣公开受审的时间。
莫尔克林也会在经过外交部一个月的拉扯之后,和百余位间谍一起被遣送回国,把被扣押在国外的线人和科学家换回来。
华国的筹码多,足够坐地起价。
休息的时间总过得格外快,没有案子,不用上学。
简若沉终于有机会去驾校学车。
七月三十一日当天一早,简若沉晨练结束,准备冲个澡去剪头。
夏天了,长发实在是热。
练车的时候更要命,阳光透过前挡风板照在脸上,落在头发上,炙烤得人头晕目眩,浑身冒汗,偏偏头发披在脖颈上,被汗水黏住,拨开扎起来确实能凉快些,但还是不如短发。
简若沉简直被热得什么都不想做。
甚至不想床上有两个人。
他身体越养越好了,火气很足。终于明白了关应钧一到夏天恨不得能光膀子的痛苦。
冲完澡,简若沉将新换的丝质衬衫掀起来,把对着树林那面的窗户打开,露着肚皮躺在沙发上吃冰棍散热。
关应钧办完升职调离手续,在警务处走了一圈后回去找人,一进门的就看到这个画面。
他走过去把窗帘拉上,又摸了一把简若沉被吹得微凉的肚子,将衬衫拉下来,“早上吃冰棍?”
简若沉蔫巴巴的,“好热。”
他倒在关应钧面前,慵懒,随意,光影透过窗帘落在他身上,半遮半掩,显得朦胧而性感,“感觉补得太过了。”
他两年长了三十斤,不再皮包骨,如今刚好是正常体重,肌肉匀称,放松下来后看起来依然有力,因为肌肉密度大,所以看上去偏瘦。
家里隔三差五就来一次人参鹿茸鸡汤,海参当归粥,桂圆枸杞蒸王八。
神仙都要补成凡人。
简若沉把最后一口吃了,含在嘴里,都有点舍不得咽下去。
好凉,好爽。
想再吃一根。
如果关应钧不在,那他就偷偷吃了。
可惜了,青天大老爷今天在家,他肯定觉得早上吃两根不健康。
“你不是要去剪头发?”关应钧坐在沙发一角问。
“嗯。”简若沉冲他一眨眼,含混道:“剪完第一个给你看。”
关应钧半眯着眼睛,在明暗交错的光影里看着他,一只手撑在沙发靠背上,俯身道:“这是你家。”
全是人。
保镖,佣人,厨子,管家,一个不少。
简若沉一挑眉,把冰棍咽下去了,“我不就仗着全是人?”
要是在紫荆公寓,那他肯定不敢大早上这么逗人。
关应钧笑了声,“起来吧,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