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这时,工藤新一的电话打了进来。
他将手机夹在耳边,面对初中生焦灼的问话,只随意地说了句“找到办法了”,便将手机扔在一边,靠着墙闭目养神起来。
松田的手在口袋里摸了个空,他“啧”了声,这一路来得太匆忙,将烟忘了在家。
死前连烟也抽不了。
他懒散地打了个哈欠,不去想其他的事,只放空了自己,享受最后的时光。
定时装置在他找到纸张时就已启动,松田不用多想,就知道了原由。
犯人提前在这里安装了摄像头,只等着他发现信息后开启倒计时。特意将纸放在角落,是为了避免太快发现。不,发现不了最好,这样等到警方收尾时,就会愧疚于自己的粗心导致了少年的死亡。
即使“以命换命”的条件是假的。
松田阵平想,就算是假的,只要有一丝机会让市民活下来,不止是他,每个警察都会甘愿留在这里。
狂风大作,将停在高处的摩天轮吹得东倒西歪。
松田双手撑在两边,还是不可避免地撞到墙壁,他摸着作痛的肩膀,苦中作乐地想着:
揍警视总监这个愿望只能等到下辈子了。
倒计时只有三十秒。
东京塔的灯光比之往更为明亮,大红色的灯塔在此刻看上去像是流淌的鲜血。
他打开手机,想着该给hagi发条消息,又是给在老家的老头子留句遗言,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一视同仁。
修长的手指飞快地敲打着键盘,松田勾出一抹得逞的笑容,dj发送后,他觉得还不够,于是调出摄像头。
留张潇洒的自拍吧!
生命的最后关头,隐藏在忙碌工作中的顽劣性子久违地跑出来,松田阵平有种回到十年前的感觉,他对着镜头咧开嘴,按下快门的瞬间,闪光灯的亮光充斥了摩天轮。
“耶。”
没有波动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夜色浓郁,猝不及防地听到这个声音,让他想起风靡国内的灵异片,松田寒毛倒立,他惊恐地往旁看去。
在手机微弱的灯光下,只能看见那人苍白不似人的下巴。
纵使是无神论者,松田阵平也着着实实被吓了一跳。
他稳了稳心神,试探着问道:“……高浦幸郎?”
身旁传来细微的回应声。
松田偷偷抚着狂跳的心脏,收拾着面部表情。
他打开电筒,向上移动,黑发少年冷漠的表情在手电筒的灯光照耀下显得更加可怕,他张了张嘴,僵硬地张嘴。
“你在这做什么?”
“拍照。”
漫画双手还比着两个树杈, “看你刚才自拍得挺开心的,就想着一起拍。”
……这是能一起拍的照吗!
松田头顶迸出几个实体化的“井”字,他甩着手,用不耐掩饰自己的受惊, “去去去,忙着呢,这还有炸弹……”
对了!炸弹!
他感到一阵毛骨悚然,松田急忙拉开缆车门,他大吼着扯起漫画往外推。
“要爆炸了!你快下去!”
缆车外的空气带着刺骨的寒气,摩天轮距离地面的高度足以摔死一个成年人。
……他是怎么上来的?
松田阵平意识到了什么,他僵硬着扭过头,趾高气扬跳跃的红色数字已然暂停,死神搭在脖颈处的镰刀停止了向下挥动。
松田闭上眼睛,他又看向下面的世界。
脚下的东京依旧是繁华,美丽的样子,只是那些飞舞的雪停在了空中,闪烁的桥灯长时间保持着光亮,号称是福尔摩斯弟子的初中生昂头看向自己,他脸上的担忧被固定住,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时间被停止了。
他做下判断。
松田向后退了一步,他松开抓住漫画的手,慢慢坐在座位上。
“坐下聊聊。”
他又下意识地摸向口袋,咂了下嘴,烦躁地挠了挠头, “是你做的吗?时间被暂停了?”
少年歪了歪头,它将定时炸弹挪到一边,坐在他的对面,松田张了张嘴,又自暴自弃地想:算了,反正不会爆炸,随他去吧。
“四年前hagi那家伙遇见的也是你吧?高浦弘是景旦那……诸伏景光?你们为什么会变成兄弟?”
他噼里啪啦一口气说出来,少年淡淡地抬起眼皮。
“你好吵。”
松田:……
松田:???
没有人会不畏惧死亡,看见纸条时,他便接受了自己的命运,甚至还自得其乐地想着:明天报纸头条应该是《帅气警官英勇牺牲,挽救市民》之类的吧。
天生的抗压能力让松田阵平快速调理好情绪,在发现时间暂停的瞬间,他确实有种得救的怯懦感,但这不代表他就能接受被拯救者的埋怨。
松田被气笑,他一把抓过漫画的衣领,语调陡然变高, “喂,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
质问声戛然而止,在东京塔的光芒下,他看见少年眼中的氤氲雾气,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有着细微的颤抖。
他在哭。
这个认知让松田阵平慌乱了几秒,他想擦去那些水雾,但那些泪水还停留在它的眼里,就像被暂停的炸弹,固定的表情,定格的雪花,都是还未发生但明确出现的事实。
“……所以你哭什么啊。”他无奈又妥协地说, “马上要死的人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