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时候蝙蝠侠不知道启动了哪个按键,他们身后的一片隔板突然打开,露出透明的舷窗。
宇宙里的恒星就像洒落在纯黑上的银色细沙,微弱,飘渺,聚集在一起,却又繁华而浩大,流淌在窗外,也像是流淌在眼前之人眼睛里。
谁也没有再出声。
最后,蝙蝠侠从制服的不知道哪里取出一块手帕,轻轻去擦拭他额头上的细汗。
森鸥外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在做什么,动弹了一下,却什么反应也没有做,任由蝙蝠侠的手掌,隔着手帕,不算太温柔地在自己身上抚摸。
手帕最后离开之前停顿了一下,把那道眼泪的痕迹一起带走了。
森鸥外说:“渴。”
停顿了一会儿,蝙蝠侠把手帕收回去,才说:“你不能喝水。”
森鸥外小声地哼唧,“渴……”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在无理取闹,他自己就是医生,当然知道术后不能喝水,何况他的肠子很可能已经被子弹打破,又刚刚修补好。
只是他此刻真的很难受,又不想承认是自己给自己开的那一枪,导致了现在的难受,于是随便找了个别的什么理由来无理取闹。
蝙蝠侠有一会儿没有说话。
正当森鸥外以为他不会搭理自己的时候,黑暗骑士从他手中抽回手臂,去房间另外的位置接了一杯水,然后转回来,放到床头柜上。
——那当然不会是给自己的。
森鸥外很清楚这一点。
然而紧接着蝙蝠侠伸出手,用手指在茶杯里沾了水,轻轻抹到他干涸的嘴唇上。
不知道是这个举动带来的刺激,还是此时此刻身体急需的水分所带来的刺激,森鸥外立刻急切地追寻着那一点冰凉的触感。可是清水只有很少的分量,涂抹在嘴唇上,连缓解效果都微乎其微,手指离开的时候,森鸥外忍不住追过去舔了一下。
“……”
蝙蝠侠默默地收回手。
太空中恒星的光芒透过舷窗照射进来,照出朦朦胧胧的影子。森鸥外平放在病床上的左手微微动了动,抓住了另一只手,覆盖在坚硬的护甲下。
那只手没有甩开他。
黑暗掩盖了一切,谁也没有在这个时候说话。
森鸥外听到自己的呼吸,也听到另一道呼吸——从来没有哪一刻,他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这一点:那蝙蝠形状的怪物原来也是个活人,就在他身边。
然后他听到黑暗中传来响动,也许是蝙蝠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在调整他的麻药剂量。过了一会儿森鸥外真觉得没那么疼了,疲惫渐渐翻涌上来。
他脑子里现在应该是有很多事需要思考的,可他宁愿什么也不想。
他说:“我需要一盏灯。我还想看星星。”
“好。”
蝙蝠侠说。
灯开了,柔和的夜间光线洒落在病房里,森鸥外却没有见到想见的人。蝙蝠的影子消失在灯光点亮的瞬间,就像一场最轻柔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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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时前。
瞭望塔,手术室门口。
“阿曼达·泰勒刚刚联系我了。”
神奇女侠走过来说。作为正义联盟里为数不多具有正式外交身份的人(神)——天堂岛驻地球大使——她负责联盟大部分的对外发言,政府也有专职的代表与她沟通。
很显然,阿曼达·泰勒不属于这个职位。
蝙蝠侠:“嗯。”
“你为什么要站在这里?”亚马逊公主往后撩了撩那一头漂亮的黑发,看到身旁的正联同事,忽然注意到另一件事,“嘿,b,你明明可以通过监控看到一切的吧?”
蝙蝠侠这次干脆连“嗯”都没有了。
“算了。”
神奇女侠摇了摇头。
哥谭回归之后,她从魔法师扎坦娜那里听说了一些传言,足以解释蝙蝠侠为什么要单独回一趟y-g市,无视双方政府累加了起码十道的禁令,把某个身受重伤、素不相识的犯罪集团头目——至少对于正义联盟来说素不相识——拎回到瞭望塔里。
她没法假装自己对此不感兴趣。
但看着蝙蝠侠那张脸,神奇女侠觉得还是不要当着同事的面提这件事比较好。
“我不管你。”
她说:“但是阿曼达·泰勒问你准备什么时候把人还回去。你是不是把蝙蝠飞机停到楼顶了?好得很,b,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横滨最大的犯罪头目在我们这里。”
蝙蝠侠终于说:“她不是警察,也不是检察院。”
神奇女侠毫不意外地耸了耸肩,“很显然,某些机构对另一个世界和异能力者们也有兴趣。这种事情怎么少得了泰勒?”
阿曼达·泰勒——美国军方特殊部门的负责人。所谓的“特殊部门”职权非常模糊,而他们做过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收集氪石,研发针对正义联盟的反制武器,绕过其他组织,与外星接触,利用科技手段培养效力于政府的超能力者。
为此,曾经多次和正义联盟发生过冲突。
对于联盟来说,阿曼达·泰勒到底是具有官方身份,不能像对待反派一样处理;而对于军方和政府来说,毕竟“特殊部门”所做的事不太光彩,也不想去招惹正义联盟,闹得人尽皆知。
如今双方处于一种谁也奈何不了谁的状态,维持着小心翼翼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