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京南的铺子够多,足够让所有人都分到一间。
  最后有两个同样想打理庄子的,又对距离感到为难,一时拿不定主意。
  若说京城里的宅子,除了时府,另有京南的一处。
  但京南的宅子时归自己也常去,除了日常歇脚以外,偶尔也会跟阿爹一起去小住两日,就不考虑交给旁人了。
  最后两人终于打定主意:“我们去京郊的庄子。”
  “不过能不能,将我们两人分得近一些,这样我们进出京城时也好做个伴了。”
  “这个好说。”时归说道,“正好有两个庄子紧挨着,前后只需要走上一炷香时间,你们便去那儿吧。”
  “你们也要今日去看吗?”
  得了两人肯定的答复后,时归只得再将目光放到竹月身上:“你……”
  “主子。”竹月垂下头,“您身边就没人了。”
  时归摸了摸鼻梁,细声道:“我知道的,不过,这毕竟是在京城,肯定不会出什么事的。”
  “那时间又有些紧,不好再回府找人,不然我定是会留你和空青一人的,你送她们两个去吧,我就在茶楼中,你们回来前哪儿也不去。”
  竹月依旧不肯。
  却架不住时归再三劝服,又以身边还有这么多人为由,只为让竹月相信,留她自己一人绝无问题。
  最后实在无法,竹月只能答应。
  不过他也说好,等把两位小姐送到后,他立刻就会回来,无非是等傍晚时再接她们一回。
  时归忙点头:“好好,就这样办。”
  竹月面容冷凝,立刻叫店里的伙计准备了马车,等马车一出京城,马鞭就被甩得啪啪作响,速度极快。
  另一边,时归如约等在茶楼中。
  姑娘们都被分配到相应的商铺里,有些等不及的,当即就结伴赶了过去,想着提前转一转。
  因是在京城内,她们便不需额外护送了。
  也有人觉得还有疑问,便陪时归坐着,说是说些闲话,可一个不留神,又谈起正事了。
  交谈许久,时归看着不声不响的,可对手中的商铺了解颇多,随便什么问题,都能给出详细解答。
  余下的人彻底收了心底的轻视,再看时归时,眼中已带上连她们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敬意。
  转眼到了晌午。
  时归问过剩下的四五人后,得知她们还不准备走,就叫外面的小二准备了六人份的午膳。
  城门附近的酒楼到底简陋了些,便是午膳也是从旁边的餐馆里买来的,卖相实在不佳。
  时归也是饿了一上午,勉强吃了几口,等胃里的饥饿感不那么清晰了,也就放下了筷子。
  余下的几位小姐显然对这个菜色也不甚满意,同样也是粗略尝了尝,只等时归一落筷,她们当即也停了下来。
  时归歉意地笑了笑:“是我考虑不周了。”
  “只想着这边人少清静,又能与你们各家人都避开,却忽略了餐食上的不便,早知道我便提前准备了。”
  时归心中暗衬,等回去了就要寻摸一个雅致的地方,不开门做生意,只用来给她谈事情。
  像她之前常去的地方,要么就是客人繁多的酒楼,要么就是自家的宅邸,前者眼线太多,后者又会暴露了她的身份,总归各有各的不便。
  但经过今日,她也算有了经验,下回定能周全。
  饭后小二换了新茶,说是能解腻清口的,但时归喝起来总觉得有些发苦,还带着些陈年老茶的土气。
  这让她彻底没了胃口,接下来无论是茶点还是茶水,几乎再不碰一下。
  只不知怎的,这边她们才换了一间干净的屋子,一股难言的疲乏就涌了上来。
  时归浅浅打了个哈欠,眼皮有些发沉。
  旁边的人见状,不觉问道:“姑娘可是累了?”
  时归晃了晃脑袋,打起精神道:“可能是昨日没歇好,饭后便有些犯困,不过也不碍事。”
  “你们且想想,还有什么想问的,趁着竹月还没回来,我再与你们说一说,等会儿他送人回来了,我约莫也要回去休息了。”
  几人摇了摇头,道:“已经没什么要问的了。”
  “姑娘若实在乏了,不如就此歇一歇,我们就在旁边守着,等您说的那位公子回来就是。”
  “不用。”时归这般说着,可眼皮却越发不受控制起来,不知不觉中,便歪了身子,倚靠在圈椅上。
  见状,其余几人谈话的声音也小了下来。
  ……
  时归没想到,她竟会在外面睡着。
  然等她昏昏沉沉醒来时,却发现眼前一片昏暗,脑袋也是一胀一胀得发着痛,活像被谁打了似的。
  正当她想舒展舒展筋骨时,手脚上的束缚感让她一下子打起精神,猝不及防瞪大了眼睛。
  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时归用力扭动着手脚,终于不得不承认,眼下她一动也不能动,浑身上下都被紧紧绑了起来。
  至于眼前的黑暗也很明显,是被布带蒙住了眼睛。
  除此之外,她能清晰感受到身边的温热,费尽力气往前蹭了蹭,才发现在她身边和脚下都躺了别人。
  只不知那两人是什么情况,被她碰了好几下,也不见任何回应,若非尚有呼吸声,还以为是没了气息。
  至于身下的颠簸,时归也很熟悉。
  是马车。
  还是赶得又快又急,甚至不是走在宽敞平坦的官道上的马车。
  这些认知让她整个人都懵了。
  时归想不明白,为何睡前还在茶楼,睁眼就被五花大绑地丢在了快速赶路的马车上。
  等等——茶楼!
  想到她突如其来的困倦,以及莫名其妙的昏睡。
  时归心口一跳,模糊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中,让她将所有意外都串联起来。
  可是这些了然,却无法让她有分毫的喜色。
  若昏睡是为人所害,那导致昏睡的药,是出自茶楼之手?还是……出自陪她坐最后的那几个姑娘的手中?
  时归想不到答案。
  甚至由于她连番的思索,大脑中的钝痛感愈发清晰起来,带动得她紧紧闭上眼睛,试图缓解这股不适。
  时归本是想等稍微缓和一些了,就想法子探一探如今的处境,谁知她合上眼睛没多久,竟又失去了意识。
  被蒙住了眼睛的她并不知道,如今的天色已彻底暗了下来,而载有六个少女的马车,也顺利驶离京城地界。
  倒是京城之内,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
  竹月记挂着主子,一路紧赶慢赶,从茶楼出发到回来,也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
  可就这么两个时辰,等他再回去时,原本挤挤挨挨的屋子已换上了新一波的客人。
  小二告诉他:“您是问之前的那些姑娘们吗?她们已经离开了,大部分是晌午前就走的,还有几个用过午膳才走,那午膳就是从旁边的餐馆里买的呢!”
  “走了?”竹月登时皱起了眉头。
  但当时的他也没多想,只以为主子是有什么急事,略一迟疑,就从茶楼里离开。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竹月又不清楚时归的想法,便是想去找她,也不知往哪个方向去,思来想去,只好先到京南看一看。
  他在京南确是碰见了几个面熟的人,原是来京南看铺子的姑娘们,转了一圈下来,个个心满意足。
  想到日后她们要打理这样好的商铺,她们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同时不可避免地生出一股雄心壮志,想着一定要做出点什么,必不能叫予以她们信任的林姑娘失望。
  见到这些人后,竹月无一例外,全部打听了时归的下落,可遗憾的是,她们也不清楚。
  到了这时,竹月已经有些不安了。
  这份不安在他见到另一人又达到顶峰。
  俞十娘说:“我与甜甜约好了,要一起回家的,我先来看了铺子,甜甜则说要与林姑娘再聊一聊。”
  “这都到了我们约定的时间,却还不见她过来。”
  竹月面色一变:“你们约的什么时候?”
  俞十娘受了惊,磕绊道:“就、就在申时,因我们家都在城南,便说好在拨霞供肆外见面。”
  “可我等了她有半个时辰了,一直、一直没见她。”
  “敢问公子,可是出什么事了吗?”
  随着俞十娘话音落下,竹月瞬间寒白了脸。
  他顾不得回答对方的问题,只瞬间就有了动作。
  原本闹市不得纵马,可他也顾不上这些了,旋身上了马儿,只片刻就消失在了街尾。
  竹月甚至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去了司礼监。
  在得知掌印去了御书房后,他又二话不说找时一要了牌子,不及解释,当即赶了过去。
  彼时时序正与皇帝和太子议事,因涉及北地政权,御书房内只他们三人。
  守门的内侍通报后,竹月实在等不及,几乎是与皇帝的通传声一同进来的。
  然不等上面的人呵斥,竹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只来得及给皇帝太子磕一个头,紧跟着便看向时序:“大人,主子不见了。”
  那一瞬间,时序只觉浑身被雷击一般,一动也动弹不得,大脑的转动也变得僵硬。
  最终还是周璟承代问了一句:“时归不见了?怎么回事,还不速速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