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如无声无息地把两人给隔开,等再过上一阵子,两人把对方忘得差不多了,这事儿也就结了。
  京城与东阳郡相隔数千里,管他们两个小年轻是否真有情,这番两地相隔,总有情散的那天。
  千算万算,时序唯一算差了的,便是女儿对那姓祁的的在意程度,竟连几日都忍不了。
  这话赶话的,他也忍不住了。
  掌印的怒斥声离着屋子很远都能听到,但守在外面的甲兵不约而同往外退了退,目视前方,假装什么也没听见,再碰见有事求见的,他们顺便先给拦下了。
  而此时的屋里。
  “什、什么东西?”时归满目恍惚,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又好笑又荒谬。
  时序胸口剧烈起伏着,本想喝口茶压压火,可刚把茶盏端起来,就因手抖而摔了杯子。
  杯盏碎在地上的声音格外清晰,只让父女二人间的气氛更凝重些。
  过了好久,时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爹,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上前两步,帮忙倒了一盏新茶,这回也不用阿爹亲自动手了,她直接给喂到了嘴边。
  时序想赌气不喝,不妨正对上女儿眼中的关切,这叫他扭头的动作一顿,面上不情不愿的,但嘴巴还是诚实地张开,将一盏茶喝了个干净。
  “误会什么。”时序冷冰冰道。
  “我跟相——”
  再次提及祁相夷,时归脑中的弦倏尔绷紧了,阿爹的暴怒和反常联系起来,一切都有了解释。
  反应过来后,时归直呼冤枉:“我没有啊!”
  “爹,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我才多大,怎么可能跟、跟……”被阿爹说的,她现在连祁相夷的名字都不好意思说了,“总之根本就是没有的事!”
  “阿爹不许我去东阳郡,就因为这?”
  时归如何也想不明白:“阿爹为何会觉得我跟相、祁相夷有私情?且不说我们才认识了两个月,就是认识得再久些,我也不可能跟他有什么啊!”
  “爹,你是不是听了谁的鼓动,脑袋不好了?”说着,她踮脚在时序额头上探了探,又指向自己,“爹你看我,你看我今年才多大,怎么会跟成亲扯上关系?”
  搞明白缘由后,时归简直是哭笑不得
  时序眉心死死皱在一起,有些不相信道:“……没有?那你五句话里三句都在说姓祁的,这又如何解释?”
  “殿……”仅存的理智让他话音一顿,没将太子供出来,“我之前听人说,只要真心记挂一个人,才会时时刻刻把这个人挂在嘴上。”
  “再说你为了见那姓祁的,连我的话都顶撞了,还敢说那你跟他没关系?”
  “这怎么能混为一谈!”时归可真是百口莫辩。
  “我跟祁相夷哪有那么多弯弯道道,我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可我对他也只当作普通朋友来的。”
  “或许我是对他多了些关注,但那也只是因为——”
  “哎呀反正我没法儿跟爹说,但阿爹你一定一定要相信我,我对祁相夷绝对绝对、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人家堂堂十岁的秀才,神童之神,未来必是要有一番大作为的,如何能看得上我一个才疏学浅的纨绔儿。”
  听到她自贬的话,时序又不乐意了:“什么叫看不上你?我们阿归这样好,莫说只是一个姓祁的秀才,就是配太子,那也是绰绰有余!”
  “太、太子哥哥……咳咳咳!”时归被呛住了。好在时序也就是拿太子举个例子,并没有往下说的打算,这才叫时归心情平复了些。
  想她是打算跟祁相夷打好关系,但这个关系也就局限于恩人和被施恩者,再多也不过是朋友,至于再进一步——
  大可不必。
  只是一想到阿爹口中的成亲,时归就觉得浑身发木,不禁打了个寒颤:“成亲……这也太可怕了。”
  见她这般抗拒,时序也动摇起来。
  “当真,没什么?”
  时归就差指天发誓了,脑袋摇得跟个骰子似的:“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阿爹你有怀疑,直接问我就是,何必这么拐弯抹角的,若非被我气狠了,怕是还不肯明说呢。”
  “不过我要是知道阿爹的担忧,肯定也不闹着去东阳郡了,约莫是我之前缺了些分寸,这才让人误会了。”
  时归说着说着,又往阿爹身边凑,伸手在他胸前抚了抚,也是看出阿爹这回是被气狠了,无奈过后,难免有些心疼:“阿爹你别气了,我以后肯定会注意的。”
  大悲大喜过后,时序也有些倦了。
  他只是再三肯定了一番,得知女儿真没有动春心,一颗高高提起的心总算落了下去。
  但这次的事也给他提了个醒,眼下误会解开,他难免苦口婆心一番:“阿归若真有喜欢的人,阿爹也不是一定要阻止,只你年纪到底还小,不急着这两年。”
  “等你心智更成熟些了,不那么心软,不那么容易被哄骗了,找个如意郎君也没什么,阿爹不是那古板的人,咱家也不兴什么父母之命,只要是你真心喜欢,对方又真心待你的,家境好些坏些都无所谓。”
  “甚至家境差些的更好,等你嫁过去或者对方入赘过来,也方便你拿捏使唤,就是那姓祁的,若你将来又觉得好了,收进房里做个面首也无不可,现在就算了。”
  时归已经听麻了。
  她直勾勾看着阿爹,甚至不知是该感叹阿爹思想开明,还是该赶紧打断拒绝。
  反正等她回神时,时序也嘱托完了。
  “既然是我误会了,那我也跟阿归赔个不是。”时序说道,“另外前两天我让时一把姓祁的赶出了东阳府城,做得也是有些过分了,只能有机会再给请回来了。”
  时归眼皮一跳:“……阿爹说什么赶出府城?”
  时序说:“其实也没什么,时一也没亲自露面,就是找了几个当地的恶棍,抢了姓祁的笔墨,稍稍教训了一番后,给驱出府城了。”
  “我当时是想着,那姓祁的被阿归夸得那样好,就算受些挫折赶出城,多半也能养活自己,就没多管。”
  “现下既知道了他与阿归没什么,也是他平白受了无妄之灾,日后寻个机会再补偿回去就是了。”
  时序虽已知晓女儿跟祁相夷没关系,但先入为主的印象已经留下了,实在很难再对对方有所改观。
  他便是说着要补偿,可也没怎么走心,当下还记着,可等出了这间屋子,就不一定还能想起来了。
  他说得漫不经心,比起对祁相夷的弥补,反更关心寻些什么来哄女儿高兴。
  毕竟他误会了孩子,孩子便是嘴上不说,心里多半也是难过的,他这当爹的,可不能忽视了去。
  殊不知。
  时归:“……”
  她一头栽进阿爹怀里,双臂紧紧环在阿爹腰身上,忍不住哀嚎出声:“啊啊啊——爹啊!”
  您闺女我好不容易博了主角好感。
  怎就一个没注意,您又把人给得罪了。
  您老人家下手也忒快了些吧!
  时归一边痛苦撞脑袋,一边大脑飞快运转,忽然想起阿爹好像提到:“爹你说祁相夷没见过大兄?那他是不是也不知道,是谁抢了他的东西,又把他赶出城的?”
  时序迟疑着点了点头:“自然不知。”
  “那还好那还好,还有得救……”时归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
  “没事!”时归可不敢在阿爹面前随便提人了,
  见状,时序也没有刨根问底。
  他只是想了想,到底将最后几句话给隐瞒了去。
  说起来时一去东阳郡找人时,虽没在祁相夷跟前儿露面,但有让动手的恶棍给对方带一句话——
  不要肖想不该想的人。
  也不知姓祁的有没有猜到什么。
  唔……应该是没有吧。
  时序压下心底的念头,复与时归道:“殿下已将折子递回京城了,如无意外,再有半个月就能收到陛下旨意,便可启程回京。”
  “可惜回去这一路遥远,多半要在路上过年了,趁着还在府城里,阿归也可四下看看,提前置办些年货。”
  “广平郡的东西不多,也可去东阳郡,实在不行了,不还有周边的郡县可以看看,身上的钱可还够用?”
  “够用的。”时归点头,心思百转间,还是放心不下祁相夷,只好道,“那我这几日便去看看。”
  “若有什么买不到的,我可就去东阳郡上庸郡了。”
  “好。”时序说,“到时候你看看时一他们谁有空,随便谁陪你都可,时二去办差了,最近先回不来。”
  时归点头,转头又盘算起什么时候去东阳郡最好。
  一定得是既能与祁相夷见面,又不会牵动阿爹那颗草木皆兵的心。
  第71章 二合一
  两日后,时归就找到了合适的机会。
  她甚至都没有找兄长们陪着,只多要了两个甲兵,回程路上再三诱惑,本想叫他们不要跟阿爹说,她又去见了祁相夷,奈何无论她如何威逼利诱,都没能让几人改口,只能愤愤地扭头去。
  好在到了东阳郡府城后,甲兵们对她的一切行径都不做阻拦在知晓她打听祁相夷下落时,还主动给指了条明路:“小主子去城门找就是了。”
  时归试探道:“等回去了,你们可会找阿爹告状?”
  指路的甲兵一板一眼道:“属下等自不会给小主子告状,但若大人问起,也不敢有所期满。”
  时归:“……哼!”
  玩归玩闹归闹,她也没放弃去城门找人。
  本以为祁相夷不知道去了底下哪个村镇里,谁知到了城门口才发现,他原就在城门外摆摊。
  还是原先的书信摊子,大概是有了人们口耳相传的缘故,书信摊前的百姓比从前只多不少。
  时归来了有一阵子了,却始终没能挤到前面去。
  就是祁相夷的身影也被拥挤的百姓们所遮挡,好半天才能微微露出一个头来,一眨眼就又被淹没过去了。
  空青问:“可要将祁公子请过来?”
  时归连忙拒绝:“不着急,我等等他就是。”
  “之前叫你们预备出来的银票可准备好了?是五百两对吧……不行再添二百两吧,注意别漏了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