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武侠仙侠 > 皇城司第一凶剑 > 第256节
  先前还躺在床榻上有气无力的官家睁开了眼睛,他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张春庭,眼中带了怒意。
  “这下子你满意了?”
  张春庭嘲讽地勾起了嘴角,“满意什么?我师父死了,你便是跪在阎王殿道歉,他也活不过来了。”
  “顾右年在你心中就那般重要,我才是你的父亲,你一个要继承我江山的人,对自己父亲就是这般?”
  张春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苏贵妃喜欢养宠,除了鸟儿还有狗。冷宫的墙被我凿出了一个洞,我那时候饿得头晕目眩,趴在那洞边往外看……你们就蹲在那株槐花树下,给她的狗喂肉骨头吃。”
  “父亲那般英明神武,自是知晓她为何要特意去那里喂狗……知晓搁着一堵墙还有一双饿得发绿的眼睛。”
  “我没有名字,母亲给我取名叫春庭,她一辈子都沉溺在那一日,你在春日的庭院里宠幸了她,然后让她有了我。在遇到顾右年之前,我不是谁的儿子,我是一滩烂泥。”
  他没有名字,没有身份,没有父亲母亲,是生存在天地之间缝隙里的无用之人。
  “给了我新生的人,才是我的父亲。”
  张春庭说着,冷冷地看向了躺在病榻上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想改名叫做顾春庭。”
  官家瞬间气得涨红了脸,他抬起手来,指向了张春庭的鼻尖,“你你你……你这个逆子,我要改……”
  张春庭无所谓地摇了摇头,“你知晓的,我按照诏书继承大雍,不是你给我体面,而是我给你的最后的体面。这江山如今还姓赵,不姓张不姓顾……”
  官家瞬间颓然了下来。
  没有人能比他更加明白,张春庭说的都是真的。
  他的这个儿子,就像是入了羊圈的狼,根本就是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他以为自己是下棋人,看着张春庭同苏贵妃相争,却是不想,那下棋的早就换了人。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官家又何必要争当一个慈父。我本想要离开汴京做一个寻常人的。可姜太师绑了顾甚微去,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在手,我才能够护住她。”
  三年前,那种眼睁睁看着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亲人死去场景太痛了。
  他不想再经历一回,也不想顾甚微再经历一回。
  第449章 做皇帝的筹码
  张春庭说着,缓缓地站起身来,他居高临下的看向躺在床榻之上官家,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会让苏贵妃同赵诚为你殉葬的。”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当年他被鲁国公带出宫去放生,正是苏贵妃派了那九幽门主的父亲追杀他。
  他们从一开始便势同水火,不是苏贵妃杀了他,便是他像是拧断那只鸟脖子一样,拧断他们的脖子。
  张春庭垂了垂眸,并没有再多言什么,他的大袖一甩,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他一出去,那些等着哭丧的人便立即涌进了文德殿中,开始唱念做打的演出了一出好戏。
  张春庭站在门前,瞧着被剩在了那里的三人,顾甚微双手抱着剑靠在墙角,李三思一大坨杵在那里像个不动明王,二人都看着上窜下跳的魏长命,像是看不听话的猴儿一般露出了鄙夷。
  魏长命叽叽喳喳,手舞足蹈的,时不时的还双手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大圆圈来。
  即便是不听他都能猜到,这蠢小子一定是在吹嘘他,将他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的,丝毫感觉不到自己就像是一个无脑吹的佞臣。
  张春庭瞧着,突然无声的笑了起来。
  他笑得是那般的好看,像是春风融化了积雪,暖阳照亮了繁花。
  而在他的身后,那群等了许久的哭丧人,这会儿开始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张春庭听着大太监的唱声,转身再度朝着屋中走去,他是新皇岂能不去送旧帝一程。
  “顾亲事,多亏了你飞鸽传书送回来的消息,让我们找到了关键的证人!”
  “你不知道那个苏贵妃有多坏,当年就是她派人想要杀死我们张大人的!先太子谋逆也有她的手笔,官家此后身体不好,也是她派人给下了药。”
  顾甚微听着,眨了眨眼睛。
  这些事她当然知晓,因为这些就是她在武林大会打败那九幽门主之后得到的秘密。
  李三思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无语地冲着魏长命翻了个白眼儿,“话都说不清楚,你同顾甚微在这里保护大人,如果有谁对大人不利,管他是谁,把他脑壳砍掉。”
  “我去押镇殿前司,吴江同马红英已经在那边了。”
  他说着,抬起手来,对着顾甚微同魏长命脑袋上各砸了一拳。
  他看了顾甚微一眼,压低声音说道,“长命只知其一,等事情过去大人自是会寻你。保护好大人。”
  ……
  等顾甚微再见张春庭,已经是十日之后了。
  国丧期间的汴京城一下子静谧了下来,汴河之上那撩人心弦的靡靡之音短时间再也听不见了。
  酒楼瓦肆门前的酒旗撤了下来,唯有那寻常百姓照旧还是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不管是谁来当这个皇帝于他们而言似乎都没有什么不同。
  顾甚微坐在御书房中,偷偷地打量着上座的人。
  张春庭穿着一身玄色的便服,上头用那金色的丝线绣了祥云的纹路,看上去异常的华丽。
  “身体大好些了么?怎么一直看我,不看面前的点心。”
  顾甚微看着桌位旁边的小桌上精致无比的点心盒,拿了一块塞进了嘴中,“已经大好了,不说活个五百年,起码五十年都还活蹦乱跳的。到时候官家办个六旬老妪围汴京城跑圈儿的比赛,我能夺头魁!”
  张春庭好笑地摇了摇头,“还是叫哥哥吧。”
  他说着,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抬眸看向了顾甚微。
  “你不问我为何突然要当皇帝了?姜太师不是提前同你说了,我是借着你阿爹的名头重返汴京的,实际上是为了争夺大位。照这结果来看,他说的倒是也没有错。”
  顾甚微轻轻的切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眼睛,“这是那老儿的离间之计,我有双眼自己看得清。”
  “哥哥赶着我同韩时宴离开汴京,不光是为了让我去瞧病。而是你已经察觉到了,官家想要卸磨杀驴。从前有逆贼要对付,且他自觉能镇压住你,于是便拿你做刀。”
  “可他快要死了,担心苏贵妃同赵诚压不住你……他不能杀赵诚,所以对你动了杀心。”
  “若他要杀你,我势必要拦,皇城司必反!可是韩时宴忠君且性子执拗,你不想留他在汴京试探人心。”
  张春庭挑了挑眉,示意顾甚微继续。
  人心犹如海底针,不死到临头,便是自己都无法预测自己会做出什么决定。
  “人心经不住试探,若是你喜欢韩时宴,同他成亲在一起也无妨;若是不喜,或者他负你了,也不必感怀,直接踹了他便了事。天下男子多得是,你有这个底气。”
  顾甚微轻笑一声,“一个就已经很麻烦了,就不必再来下一个了。”
  开玩笑,连韩时宴这般聪明的正人君子中了情毒那都像个黏皮糖一般,若换个比他蠢的,那岂不是要变成狗皮膏药?夫君一旦不甜了,那就一文不值!
  “哥哥并非是坐以待毙之人,你要坐那个位置,首先得要认祖归宗,而官家是绝对不会松口的,除非被逼。”
  这些事情,虽然无人提及,但是顾甚微也猜了个七七八八的。
  “你的第一个筹码,是沧浪山洪氏的那本账册,官家的确是吃了姜太师的进献。而韩时宴查不了官家的私库,就算能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那笔银钱,根本就不是直接入库的。”
  “而是在王御史夫人的商队中打了个转儿,然后方才回来的。”
  王御史夫人是陶朱公在世不错,但是她能够在战时将买卖做到北朝西夏去,又能在汴河之上、在整个大雍土地上横行无碍,背后没有强有力的靠山,那是绝对说不过去的。
  这天底下,哪里有比官家更加厉害的靠山呢?
  “王夫人同哥哥有私交对吧?所以我们去北朝的时候,她的商队会一直跟在我们左右,并且在关键时刻接应我们出城。不光是如此,马红英是哥哥的人,而我在武馆楼上瞧见王夫人同他亲近。”
  当初运河之上出现尸体,亦是王夫人的商队那么恰恰好的发现的。
  “是以韩时宴没有证据,可是哥哥有,这是哥哥同官家谈交易的第一个筹码,威胁。”
  第450章 一辈子(尾声)
  官家若是有过一丝想要认回张春庭的心,便不会让他恶名远扬。
  是以,绝对是被逼无奈的。
  “而哥哥的第二个筹码,便是中宫皇后。飞雀案真相大白,先太子根本没有涉及其中,那时候苏贵妃同皇后斗了个你死我活,太子谋逆定是少不了苏贵妃推波助澜的耳旁风。”
  “哥哥虽然执掌皇城司,但到底根基尚浅,这个时候皇后便是你最好的盟友。”
  张春庭给了顾甚微一个赞赏的眼神,“可是我是杀死他儿子的刽子手,皇城司清洗了太子党,我们有血仇。”
  听到这里,顾甚微不由得暗骂了先皇一声老狐狸。
  他早就想要张春庭永远不会有盟友,所以才故意让他斩杀先太子的。
  “所以第二个筹码是赵义,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赵义是先太子的儿子对不对?”
  “只有这样,皇后才能从颓废中崛起,并且暂时摒弃前嫌,站在哥哥这一边。”
  庙堂之上哪里有什么亲情感情,全都是直白或者不直白的利益交换。
  若非如此,皇后为何要站在张春庭这一边?她完全可以隔山观虎斗,不管是谁最后赢了,只要官家生前不废后,她都是板上钉钉的太后。
  而先太子谋逆之时,官家都没有废她,又岂会在这个时候废掉他?
  那个表面仁义实则冷酷无情帝王,用了一辈子的权衡之术,是要留着她日后来限制苏家的。
  张春庭这下子看顾甚微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赏,他从龙椅上走了下来,像是普通人家的兄长一般,在顾甚微旁边坐了下来。
  “一时的恻隐之心,没有想到还有派上用场的一日。”
  张春庭解释着,亦是唏嘘不已。
  “赵义是太子侍妾所生,那侍妾出身卑微上不得台面,孩子不受宠爱鲜少人知。查抄东宫之时,官家下了格杀令,魏长命看那孩子联想自身,于是求我放那孩子一条生路。”
  “我想着自己当日走投无路,被你阿爹所救。一时心软便将那孩子送养了。”
  “赵义如今对外宣称是我的儿子,母亲早逝。没有想你竟然猜到了他的身份。”
  顾甚微听着,却是微微蹙了蹙眉头,她若有所思的想着,“当时我瞧见皇后同那孩子亲近,出门也抱着他,又听到官家要求你立赵义为太子,便心中有所猜测。”
  张春庭不能有子嗣,,下一任皇帝定是姓赵的宗室子弟。
  官家根本没有必要特意指定这个还不知道能不能养大的幼童赵义,是以赵义一定是特殊的。
  能让官家与皇后同时“特殊”对待的孩子,只能是先太子的孩子。
  张春庭瞧着顾甚微紧皱的眉心,轻笑出声,“怎么,在担心那孩子长大之后怨恨我杀了他的生父?再来一出逼宫?你觉得我会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