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甚微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那柱香眼看着就要烧尽了,韩时宴若是再不醒来,就来不及了!
她想着,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那老邪医一行人感受到顾甚微身上涌起的滔天杀气,一下子炸了毛!
汗毛根根竖起,鸡皮疙瘩布满了手臂,老邪医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的尖叫鸡,再也说不出“你你你”!
就在这个时候,顾甚微动了,她面无表情的走进了那凉亭中,举起了手。
“若是再不醒来,我就要扇醒你了!”
忍不住要现身的暗卫们听到身子一僵……
这!日后夫人若是扇韩御史,他们是拦还是不拦,是报还是不报?
所以韩御史在朝堂扇文武百官,回家要被娘子扇吗?
顾甚微见韩时宴的睫毛轻颤,像是有要醒来的迹象,心下一喜,果然扇巴掌有用!
她想着,毫不犹豫抬手朝着韩时宴的脑袋扇了过去,就在那巴掌即将扇到的一瞬间,韩时宴猛的睁开了眼……
顾甚微先是一喜,后又讪讪地笑了起来。
韩时宴扭头看向了自己脸旁的手,“顾亲事这是要扇我?”
顾甚微咳咳了几声,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赶忙将这只手背在了身后,“哪里哪里,我怎么会扇你,我就是想要摸摸你的脸,看你是不是发烧了……”
韩时宴却是从蒲团上起了身,他抖了抖自己的衣袍。
眉眼含笑的看向了眼前的顾甚微,“嗯,就是这种感觉,幻梦里的顾亲事太温柔了,一不骗我,二不扇我,三不过河拆桥……所以被我识破了……”
沉默是今日的邪医谷。
韩时宴说着,伸出手来,揉了揉顾甚微的脑袋。
顾甚微目光幽幽地看向了韩时宴,“这不是欠揍?我哪里不温柔了?”
周遭的人听着,皆是无语,就你还温柔……若是韩时宴不醒来,现在已经被你扇了不知道多少个耳光,我们这些人也都被剁成了泥浆……
咋好意思扯着大脸说你很温柔的,你很温柔能够被叫凶剑吗?
韩时宴轻轻地笑了笑,他拉住了顾甚微藏在身后的手,朝着老邪医看了过去,“所以现在你可以开始治了么?香没有烧完,我醒过来了,三关皆是已经通过。”
“我想堂堂邪医,应该不至于言而无信三回吧?”
老邪医一愣,三回?
他仔细一盘算,顿时窝火起来,这小子好不要脸!
先前还没有通关,他就说什么不用叫爹,现在通关了,又开始计较起这个赌注来!
他想了想,看了顾甚微腰间的剑一眼,没好气的走上前去,“老夫一口唾沫一口钉。且随我来。”
韩时宴同顾甚微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是轻松了不少。
老邪医走得挺快,不一会儿的功夫,便领着二人到了一座小竹楼前,除了他那小孙女外,其他的人皆是没有跟过来。
竹楼里头布置得相当的简单,一整面墙的药材柜子,密密麻麻的写着各种字,在那药柜面前,则是放着几个梯子,看上去同汴京城中寻常的药铺没有太大的区别。
老邪医指了指凳子,示意顾甚微坐下,将手放在桌面上的软枕上。
“虽然我已经看出你的问题所在,但还是先把个脉,方才好对症下药。
老邪医抬起手,就在指尖落到顾甚微脉搏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看向了站在顾甚微身后的韩时宴。
“你小子当真不需要我给你看看脑子么?”
谁他娘的因为媳妇儿对他太好没揍他,所以发现自己是在做梦啊!这事儿就不能细想,细想怎么都觉得这厮十有八九被人下了降头!
“所以你带的那些暗卫,是为了保护你不被你娘子扇么?出云剑庄的人太坏了,这么一想,幸亏我没有娶无尽手,不然现在岂不是被扇的就是我了?”
韩时宴笑着摇了摇头。
老邪医瞧着,只得作罢,他亦是摇了摇头,将手搭在了顾甚微的手腕上。
良久他方才深深地看了顾甚微一眼,“你还能活到现在,当真是武学奇才!若非你小小年纪已经内功深到此等地步,可以分出大部分的内功来护住五脏六腑……你坟头草都一人高了!”
“这个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像你这样的人了。”
“不过我能治,只要老夫愿意出手,这个世上便没有我治不好的人。”
老邪医说着,整个人周身气势一变,一下子有了世外高人的风范。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站起身来朝着二楼走去,不一会儿的功夫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蜡丸下来,递给了顾甚微。
“你把这个药吃下去,性命就可以保住了。我再给你针灸七日,且连服七日汤药,你便可好了九成。剩下的需要你慢慢调养,不出三年便可以痊愈。”
“不用这般看老夫!老夫就是这么妙手回春!也就是你外祖母瞎了眼不选我,要选那个臭烘烘的打铁匠罢了!”
第446章 汴京闻急召
顾甚微接过那药,捏破了外表的白色蜡壳,那里头装着一颗绿色透明的看着像是琉璃珠一般的药丸。
几乎是壳碎的一瞬间,一股子浓郁的药香便充斥了整个小竹楼。
老邪医一听,肉疼的大呼出声,“快吃快吃!这药是祖传的,吃一颗少一颗,老夫自己配不了。”
顾甚微没有迟疑,将那药丸塞进了嘴中,药丸入口即化,一股子霉味冲得她险些要吐出来,霉味过后紧接着就是苦味……
有多苦呢!顾甚微觉得简直比她十六年吃过的苦加在一块儿还苦!
顾甚微自觉的心中泛起了一阵恶心,险些没有吐出来!她倒是想吐,可那药丸却是早就已经化在了嘴中,便是吐也吐不出来了。
“张嘴。”
顾甚微听着韩时宴熟悉的声音,立即张开了嘴,一颗蜜饯直接塞了进来,那糖里裹着蜜,蜜里裹着糖的甜中和了苦,让她瞬间感觉自己得救了。
顾甚微幽幽地看向了那老邪医,“你这祖传的药没剩几颗,所以才看人下菜碟,有的救有的不救吧!”
不用祖传药自己随便扎几针就能救的,那顺手就救了。
需要用祖传药的就装邪性,老夫虽然能救,看看你不顺眼所以不救!
老邪医一下子呛住了,他捂着嘴咳得满脸通红的,险些背过气去。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吹胡子瞪眼睛,气鼓鼓的看向了顾甚微,“你浑说什么,老夫岂是那样的人!”
顾甚微咧嘴笑了笑,那笑容不言而喻,你就是那样的人!
一旁的韩时宴听着顾甚微同老邪医斗嘴,只盯着她的脸瞧,见那药下肚后不久,顾甚微整个人的气色都好了许多终于放下心来。
老邪医羞愤难当,招呼那拿着小铃铛的孙女道,“竹苓,你同阿爷一起去配七转回生汤。”
那个叫竹苓的小姑娘乖巧的点了点头,她偷偷地瞥了韩时宴一眼,忍不住说道,“顾姐姐,我可真羡慕你,这方圆八百里的公牛我都瞧过了,就没有一个长得好看又痴心的。”
“你若是有什么寻美人的秘术,可以教给我么?我也不贪心,寻五个就够了。”
顾甚微同韩时宴同时沉默了。
五个你还不贪心?
老邪医听着,却是嗤之以鼻道,“你小小年纪不懂,若是寻到一个这样的,那就必须要放弃其他四个,你舍得?倒不如阿爷从前教你的,直接绑来一碗汤药下肚……省心!”
那爷孙两个旁若无人的讨论着,径直地走了出去。
“先前你在幻梦中看到了什么?总不能真是里头的我没有扇你,所以你不习惯……”
事实上,她怼韩时宴那是日日皆有,但是动手却是鲜少。
她说着,抬眸就对上了韩时宴那双深情的眼眸。
顾甚微心头一跳,她发誓韩时宴如今这双眼睛便是看那被参的大臣,大臣觉得这厮参他满门是想要同他玩虐恋情深。
不等韩时宴说话,顾甚微只觉得五脏六腑瞬间像是起火了一般疼,她脚下一软,立即盘腿坐在地上开始闭眼调息起来。
那苦药像是一个横冲直撞的气流一般,在她的身体里游走,像是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都碾碎,然后一寸寸的生出新的来,顾甚微倒是想要同韩时宴说安心。
可这会儿她根本无暇顾及,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颤抖着,整个人像是从河中捞起来的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股子剧痛终于消失了,顾甚微运行了一个周天,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一睁眼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韩时宴盘坐在她的对面,几乎是她睁眼的瞬间便立即跪坐着起了身将她抱入了怀中。
顾甚微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双手轻轻地环抱住了韩时宴的腰。
韩时宴的怀抱很温暖,衣襟上带着淡淡的熏香味道,像是在她童年记忆里温暖的梨花香。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七转回生汤不是用来喝的,而是用来泡的药浴。”
顾甚微轻轻地嗯了一声,“韩时宴,怎么办,我大约要祸害你一辈子了。”
“嗯,我们一起去祸害大雍一辈子。”
……
盛和三十年初秋,一场急雨下来,青石板路上铺满了黄黄绿绿的叶子。
天气一凉,蟹酿橙同羊汤便又风靡了起来,不管这世道怎么变幻,那吃食铺子永远都是热火朝天。
西内掖门外街市的瓠羹铺子前的人一字排开,那门前迎客的小童不知何时换了一个,比柳阳要黑一些,瘦高瘦高的,笑起来的时候露出好看的雪白的牙齿。
听闻那是铺主远在乡下的侄儿,来这里帮工赚些银钱,日后好回乡娶媳妇儿。
“柳阳哪里去了?”有初返汴京的食客好奇的问道。
那小童显然是被问得多了,流利的回答道,“他得了大造化,拜入了大理寺卿韩敬彦韩大人名下,日后是要考秀才做学问了。下回再见,说不定诸君就要唤上一句柳大人了。”
老客们皆是觉得与有荣焉,一个个的都喜笑眉开的议论了起来。
在那铺子临窗的位置,顾甚微冲着韩时宴挑了挑眉,“韩御史你看,你这么现成的一个夫子摆在那里,人柳阳还是舍近就远,选了你堂兄。”
老邪医邪性归邪性,在医术一道上却是一口唾沫一口钉,说是七日大好便是七日大好。
这七日过后,顾甚微惦记着张春庭,马不停蹄的同韩时宴掉头回了汴京,这一路风驰电掣,终于在今日天不亮的时候,入了汴京城。
城中好似一切都没有变,就连张春庭做了安王的事情,好像都已经告一段落了。
顾甚微竖起耳朵听了一早上,就光听到一些绯闻轶事了。
韩时宴掏出银钱,放在了桌上,笑着站了起身,“柳阳长袖善舞,我确实不适合做他的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