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还来不及笑,桥的另外一头却是传来了一阵哈哈大笑声。
只见那邪医同摇铃铛的小姑娘一个闪身出现在了桥对面,那老儿捧着腹哈哈大笑起来。
“看书,看什么书?莫不是你现在要看那四书五经,然后一边喊着子曰一边喂蛇么?书呆子可真是太好笑了,你不知道的吧,他们出云剑庄的人最是阴险狡诈了,骗的就是你这样的书呆子。”
韩时宴淡淡地看了那邪医一眼,摇了摇头,“你不懂,我就喜欢顾亲事骗我。”
“她还很喜欢过河拆桥,我觉得甚好。世界万千之大,她不骗旁人专骗我,岂不是独一份?”
邪医的笑容僵住了,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是对自己的过往产生了一丝丝的怀疑。
骗他就是喜欢他么?那他岂不是错过了良缘?
邪医想着,慌忙摇了摇头,他一脸警惕的看向了对面的韩时宴,太邪性了!这小子比他还邪!这是什么将人脑子带入沟里去的歪理邪说!
“小子!你要是通过了,要不我还是给你看吧,我觉得你的脑子大有问题。”
“嗯,所以你害怕一个脑子不好的人看一会儿书么?”韩时宴又问道。
那桥底下的蛇吐着信子,腥臭扑鼻。先前那只吞吃了麻雀的巨蟒像是没有吃饱,时不时的张开大嘴对着韩时宴哈气!仿佛已经将他视为了囊中之物。
韩时宴却像是瞎了看不见一般,眉头都没有蹙一下。
问他害怕么?他自然也是害怕的。
在他顺遂的前半生里,最凶险的事情都是认识顾甚微之后经历的,单独的面对这样的生死之局还是头一遭。
可是一想到顾甚微,他便又不怕了。
他说过的,这次轮到他保护顾甚微了。
邪医听着,揉了揉眉心,他一脸嫌弃的说道,“看看看,让老夫看看你能看出什么萝卜花来!”
他可不会给韩时宴书,更不相信韩时宴能带着什么可以解决如今困境的书。
韩时宴得到了应允,却是不慌不忙的转过身去,朝着先前走过的桃花林吹了一声口哨。
那桃花林如今恢复了原样,笔直的一条道一眼便能够瞧见谷口。
那口哨声一响,顾甚微便听得身边的小枣红马嘶鸣了几声,不耐烦的扬起了蹄子,她眸光一动,翻身上了马。
小枣红打了个响鼻,一溜烟的朝前飞驰而去,韩时宴的那匹黑马瞧见了,立刻跟上。
许是因为那门口守着的矮个儿老头并没有挥旗,顾甚微只觉得小枣红腾挪了几下,便已经飞出了桃花林,停在了韩时宴身边。
它不耐烦的翻个白眼儿,仿佛在说喊老子干啥子?讨嫌鬼!
韩时宴伸出手来,摸了摸小枣红马的脑袋,他朝着顾甚微伸出了手,“陈神机给你的东西,带着吗?”
顾甚微瞬间明白了韩时宴想要做什么!又为什么突然像是脑子坏掉了一般要看书!
他是打算现学机关术!
“在。”
陈神机去流放,当初叮嘱她去那茅厕里挖出来的传家之宝都还在。那些机关小玩意太多她不方便一直带着,可是机关要术此番出京她却是放在包袱里。
想着若是在江湖之中遇到了什么有天赋之人,替陈神机寻个徒弟也算是不负他所托。
毕竟她快要死了,在死之前她想要做好所有的事情。
没有想到,现在要学这个的有缘人,竟是韩时宴。
顾甚微说着,没有犹豫从包袱里取出了千机陈氏的机关要术,递给了韩时宴。
站在一旁的妇人探头一瞧,瞧见那封皮上的字,忍不住惊呼出声,“你该不会是想要现学现卖,以为看一会儿机关术相关的书,便能学懂,可破解这第二关吧?”
“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对面的老邪医一听,再次捧腹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若是这么看一会儿便学会了,老头子管你叫爹!”
韩时宴没有理会他,寻了一块大青石,在上头坐了下来,认真的翻起了书。
他就这样翻一页看一页,时不时的手在空中比划几下,看上去除了“装神弄鬼”这个评价,简直想不出更为贴切的四个字。
顾甚微静静地看着韩时宴的侧脸,他是那样的认真,像是整个人都沉浸在了书中。
她在想,她是何其幸运。
有爱着她的阿爹阿娘,有永远站在她这边的十里阿姊同铭方阿姊,还遇到了眼前这个为她中了情毒的人。
韩时宴将书轻轻地合上了,他站起身来,将书交还给了顾甚微,“那我去了。”
顾甚微认真地点了点头,“好。”
韩时宴没有多说什么,径直地朝着那石桥走了过去,顾甚微瞧着手已经落在了剑鞘上,虽然她相信韩时宴,但亦是做好了若是出现意外,便立即斩蛇相救的准备。
她与他都不会死,文官的路子不行,就别怪她用武官的路子。
顾甚微想着,盯着那老邪医的目光锐利了起来,老邪医感受到了顾甚微身上的杀气,冷哼一声,“小子,命只有一条,我劝你莫要做这枉死的鬼。”
韩时宴脚步没有停,他的脚轻轻抬起,落在了青石板桥上。
第443章 第三关梦想成真
就在韩时宴双脚落地的一瞬间,顾甚微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在场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就连先前还一直在嘲笑韩时宴的小邪医都收起了笑意,眼睛瞪得溜圆儿。
好在平安无事。
接下来便是第二块,第三块……
这一回他走得并没有像在桃花林里那般闲庭信步,脚下生风的。他时不时的会停下来,蹲在地上仔细的查看,但待起身却又是坚定的选择了下一块要踏上的石板。
就这样,一直到韩时宴已经通过了那座石桥,周遭才复又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顾甚微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不用伸手去摸,她都感觉到自己背上的衣衫已经湿透了。
韩时宴过了桥,回过头来冲着顾甚微温和的笑了笑,挥了挥手。
许是因为先前强行学习秘术的缘故耗费了太多精神和心血的缘故,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虚脱,面色惨白惨白的,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你小子,方才那一会儿的功夫,当真是学会了么?”
“千机陈氏的机关术,你真的看看就会了?你可知晓,就这座石桥上的机关,是老夫苦心钻研了五年方才布下的得意之作。这不可能!你就是运气好……”
千机陈氏虽然在江湖中没有在军中名头响亮,但也绝对不是无人知晓的泛泛之辈。
那可是排得上号的机关术大世家,这天底下谁不想要拥有他们家的弩机?便是先皇地宫里的机关,听闻都出自陈氏一族手中。
像这么厉害的本事,便是终其一生,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学懂的。
可韩时宴就是那么翻了翻,他就会了。
虽然嘴硬,但是老邪医心中明白,韩时宴绝对是会了,不然的话一次可以靠运气,两次可以靠运气,这么多次都可以靠运气选中没有设下机关的那一块石板吗?
“老夫真不知晓,该说你运气这般好选中不可能,还是该说你这么快就能学会不可能!”
老邪医嘴唇有些干涩,“脑子坏掉了,就能够这么厉害么……”
“你这么厉害,该不会先前说的不骗别人就骗我,就是喜欢我,这是对的?所以当年无尽手喜欢的是我?”
老邪医说着,忍不住有些癫癫的喃喃自语起来。
韩时宴摇了摇头,“没有全部学会,只学了怎么过桥这一部分。”
“你也不用顾左右言其他了,我不用你喊爹。不是顾亲事生的孩子,不可以喊我做爹。”
老邪医被提醒了先前关于“喊爹”的事,一下子恼羞成怒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冷哼一声,“莫要太过轻狂,这三关不过是过了两关,还有最后一关呢!前面两关不过是老夫这么一个郎中的试手之作,可这第三关便要动真格的了。”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根绿油油的香来,那香看上去泛着彩色的光芒,活像是一只绿头苍蝇。
光是瞧着,就知晓这东西绝非是个好东西。
“此香名唤幻梦,乃是老夫的新药,你若是能够扛过一炷香的时间,那便算你赢了。”
“老夫言而有信,不光给顾甚微治病,且因为不喊你……咳咳咳……从此之后,你便是我邪医谷座上宾。”
“可你若是没有扛过……”
老邪医的目光幽深了起来,看向韩时宴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可惜,“你若是没有及时清醒过来,就会陷入幻梦当中,变成一个傻子。你这么聪明,变成傻子实在是太可惜了,老夫劝你还是放弃的好。”
“你若是现在放弃,老夫可以欠你一次诊治,不过是除了出云剑庄以外的人的诊治。”
韩时宴摇了摇头,“其实那枚见仙令,本来就可以给除了出云剑庄之外的人诊治,不是么?”
老邪医被说中了,左看看右看看,“那见仙令是老夫的,自然是老夫怎么说怎么算!”
韩时宴并没有同老邪医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他看了顾甚微一眼,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然后跟着老邪医去了不远处的凉亭,在中间的蒲团中盘坐了下来。
第三关不是要比武,韩时宴的心一下子定了下来。
有顾甚微在这个世上,他不相信有什么幻梦会让他醒不过来。
老邪医将手中的绿香递给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小童,那小童恭敬的接过插在香炉当中,瞬间点燃了。
韩时宴只觉得,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直冲鼻腔。
耳边闹哄哄的一片,人声鼎沸。
他伸出手来,冰凉的雨水落了下来,落在了他的手心里,像是要凝结成冰。
韩时宴有些茫然地抬头朝着前方看去,四周漫山遍野都是灯笼,像是坟头无尽的鬼火。
浓郁的血腥气夹杂着雨水的泥腥气味,令人作呕。
这里是哪里?
韩时宴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却只觉得头疼欲裂,他用手撑在地上,摇着头想要站起身来。
可这一摸,却是让他整个人瞬间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周遭的声音亦是一下子好似听得真切了。
“顾甚微!你还不束手就擒!你阿爹指使李畅行刺官家,犯下了诛九族的大罪!这简直是我们顾氏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韩时宴缓缓地扭头朝着手摸到的地方看了过去,只见在他的旁边,躺着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