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行,你对天道,难道不曾心生怨念?
“你母亲被人毒害,无人为她伸张正义,你被自己至亲的父亲、兄弟、叔伯坑害一次又一次,直至及冠,都没有资格认祖归宗。
“这样不公正的待遇,与你的天赋、努力、品性,全无关系,而只因为你是他们口中的私生子,只因为你的出生在那群上位者眼中,是低|贱的,是见不得光的。
“你当真没有怨过天道,为何要让你有这样的出生,为何要让你生在那个唯利是图、人吃人的白家?
“云中子,你纵有绝世奇才,修道天赋高过玉虚宫一众男修,后天的勤奋与坚持,也远超那些男修,然而,勤勤恳恳半生,却连十二宫正主之位都没有,甚至不被允许进入议事殿。
“这样的待遇,与你的努力和才气,全无关系,而只因你是女子。
“你当真,从未对天道,心生怨念?
“你怨过,也恨过吧?怨自己生在一个男女无法平等的时代,恨这天下间,无论男女,都接受了这男尊女卑的世界,从不为此抗争。
“慧觉,你是修习心经的宗师,本该做到对天道绝对的虔诚,对名利的淡泊,对外物的漠视,然而,你却未能做到守心守性吧?
“你看到前任主持戒嗔,是如何蠢笨,如何不可一世,如何靠着一身上等法器加持上位,你为天龙寺感到惋惜,替满寺弟子的未来感到担忧。
“你不懂,为何世人都变得如此浮躁,只追求表面上的虚荣,只推崇锻体术,却越来越少有弟子,愿意静下心来,修习内心世界的宁静祥和,学一学心经。
“分明,天龙寺的正统,是心经,而非那后来居上的锻体术。
“你开始对天道法则动摇,心中产生怀疑,乃至怨念,不是吗?
“……”
“……”
国师那一句又一句充满蛊惑性的话语,从他口中讲出,又经由他手中的玉笔,化成一串又一串的金字,裹挟着无尽灵力,被送入七个人体内,烙印在他们神魂之上。
原本被他们深深地埋藏在心底的,那些对天道的怨念,被勾出来,无限放大,最终控制他们的神魂,侵蚀他们的心智。
“对天道心生怨念,这并不可耻,更不必隐藏。
“这天道不公,又何必敬他,畏他?
“与我一起,反了这天道。
“我若取而代之,天道给不了你们的公允,我,可以给你们。”
在恍惚中,南烛真君放眼望去,看到铺满摘星台的这张子阵上,除了阵眼处的傀儡之外,包括自己在内,七个阵基之上的七人的周身,都被青黑色的魔气裹挟着。
那杆天平,正以一个可怕的速度,飞快地向子阵倾斜下来,整座北斗大陆的灵气和气运,都在源源不断朝着摘星台灌注。
走到这一步,国师已经稳操胜券,灵泽的计划,怕是失败了……
必须想办法破局……
南烛真君传音入密,告诉阵基上的其他几人:
“守住本心,莫要听信国师的蛊惑。
“我等是为了守护这片大陆而来,并非是来做他取代天道的棋子。”
话虽如此,可这些虚无缥缈的大道理,又怎么可能比曾经的怨恨和不甘,更深入人心。
南烛真君自己周身的魔气,尚且没办法被他这些话驱散,又如何能指望阵上其他几人,听他劝诫。
意识到这条路走不通,南烛真君这时看向阵眼方向。
此刻,那阵眼中,玄液的分|身傀儡,因为没有生出神识,所以并未被国师的话语蛊惑。
南烛真君深谙阵法之道——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他们七个阵基加起来,都远不及那中间的一个阵眼重要。
如今,他们七个阵基,已经无可挽回地与这法阵契合,胜过了魔域腹地上那张母阵。
那现在,就只能想办法,在阵眼上,扳回一城。
要让魔域腹地的母阵的阵眼,比这子阵上的傀儡更契合,更凝实……
为今之计,南烛真君只能想到一条——
将他们藏在他洞府之中,那层层嵌套的小世界内,玄液的本体,送去魔域腹地,成为那母阵的阵眼。
想到这里,南烛真君一刻不敢耽搁,将心神收敛回自己在玄天宗的本体之内,朝着小世界中,林青书的方向,送去一张传声符:
“青书,速速将那七世怨童从小世界中送出来,让真龙真凤护送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往魔域腹地——”
“南烛师叔!”
南烛真君话讲到一半,林青书颤抖着哭腔,打断他。
南烛真君心头一沉,隐约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怎么?”
林青书声音嘶哑,喘得厉害,听起来刚与人结束一场恶斗,
“师叔!是弟子无能!阵符师协会强行闯入小世界,将……将七世怨童,还有真龙真凤……全部强行掳走了!”
“这、这……”
南烛真君还想说什么,这时,头顶之上,端坐于莲花宝座中的国师,笑着开口:
“你可是,在找玄液那孩子?
“不必大费周章,我已经为你们,提前将他领来了摘星阁。
“哦,对了,还有守护在他左右的那上古真龙真凤。”
国师说着,手指朝前轻轻一点,原本立于阵眼中的傀儡分|身,顷刻之间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