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依旧是一副水波不惊的寻常语气,
  “小九,不必多虑,你只管守住母阵,剩下的,交给为师便是。”
  “师父,徒儿不明白,天劫此时坐于阵眼之上,他的灵力,实在太强,这母阵已然比子阵凝实,您……要如何应对?”
  “小九,这张大阵,之所以能够落成,其核心是什么,你难道忘记了?”
  烛九阴喃喃重复:“这大阵的核心……”
  她拧着眉,陷入沉思。
  倏忽之间,过去的一段记忆,涌入脑海中——
  曾经,师父带着她,去某处大旱的灾区,在一个破败不堪的巷子口,寻到那奄奄一息的少年时,告诉她的话:
  “要做阵眼,不是别人,只能是三世怨童,五世怨童,七世怨童,九世怨童。
  “如今在你面前的,玄液,便是为师一直在寻找的,那七世怨童。
  “这孩子,便是为师那大阵的核心。”
  玄液,便是大阵的核心。
  想到这里,烛九阴低声呢喃:“是我师弟,玄液。”
  “是,是玄液,是萧逸,是他的魂魄。”
  国师的声音在烛九阴脑海中响起,
  “你可知道,为何一定是这七世怨童?”
  “为何……”
  “你可还记得,为师在那孩子眉心,赐的金字?”
  “是[取]。”
  “对,是[取]。可是,为何是取?”
  “为何……一定是一个[取]字?”
  感知到烛九阴那一脸迷茫的神情,国师在心中轻轻叹息——
  小九,终究还是稚嫩了一些。
  若是此时换作火球儿守阵,他应当早已经悟出了为师的谜面,只是可惜了,火球儿终究是没能与为师一同,走到这最后一步。
  国师收敛思绪,重新开口:
  “罢了,这北斗莲花阵背后的真义,不懂,也无妨。
  “小九,你只需要记住,这阵眼,并非灵力更充沛、境界更高之人去坐,便一定能让大阵更凝实、更厚重。
  “否则,为师便是这世间修为最高之人,为师为何不亲自坐上那莲花宝座,去做那阵眼?
  “那阵眼,必须是七世怨童来坐。
  “而天劫,他之所以能够坐在你脚下那张母阵的阵眼之上,与他的境界、他的修为、他的灵力,并无太大关系。
  “最关键的一条,只是因为,他之所以能生出人类的神识,便是因为他曾经,是玄液的心魔。
  “作为心魔的天劫,有一刻,曾经继承了七世怨童的意志,因而,他才能操控那母阵阵眼。
  “可他终究不是真正的玄液。
  “他与那阵眼的契合程度,远远不及玄液。
  “为师,此时在这子阵阵眼上放置的傀儡,乃是玄液的一具分|身。哪怕只是这一座傀儡|分|身,也比天劫这个曾经的心魔,要更契合阵眼。”
  烛九阴的目光,从坐于阵眼中的银发少年身上,缓缓地挪到面前那悬浮的天平之上。
  摘星台上,那张子阵的阵眼上,玄液的分|身傀儡,比此刻这银发少年,更契合这张大阵。
  那为何,此刻这天平,却还是偏向了自己脚下这张母阵?
  是因为天劫的修为和境界,远远高于她师父?
  不,这不可能。
  她师父半步登仙,而此时这银发少年,不过是已经陨落多年的天道残存的一枚棋子罢了,断然不可能与她师父相提并论。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
  她师父,和灵泽一样,也故意压制了自己的灵力和修为。
  此刻之所以那摘星台的子阵落了下风,并非敌不过,而是国师故意为之。
  而国师之所以这么做,难道是……
  故意引天劫入套?
  到这时,烛九阴恍然明白过来,她高昂起头颅,看向东边,皇宫摘星台的方向。
  而同一时间,稳坐于摘星台上的国师,抬起手,指尖轻点,在虚空中,以流畅的笔触,画出一枚金字——
  [取]。
  翻手为掌,国师将那枚金色的[取]字,刻印在子阵阵眼上,玄液的分|身傀儡的眉心。
  “启。”
  国师口中,轻吐一个字。
  接着,无尽灵力从他掌心,缓缓注入那阵眼中,如海水倒灌入湖泊,顷刻之间,便让那原本黯淡的子阵,变得夺目到不能直视。
  天平迅速调转方向。
  摘星台的子阵,占了上风。
  魔域腹地的母阵上,灵气被不断地抽取出来,朝着子阵流淌过去。
  天劫坐于阵眼之上,只觉得浑身牵出的那些银丝,仿佛成了禁锢他的锁链。
  他的身体和灵魂,都被那锁链死死捆缚在莲花宝座上,动弹不得。
  而那些汲取自北斗大陆的灵气,通过他所在的母阵汇聚,又从他的身体内流淌过去。
  取自天然灵脉的灵气,原本稀薄又松散,被九天玄雷的电光滋养过后,倏然变得浓郁而充沛,仿佛经过了一轮提纯和精炼似的。
  这便是国师的诡计了——他将母阵的阵眼敞开,故意放天劫跳进去,将对方做成自己这张共轭子母阵中,重要的一环。
  天劫坐在那莲花宝座上,此时再要退开,已经几乎不可能——
  那从他身体里牵出的银白电光,与那莲花宝座相连,便是与他的魂魄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