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兄怎么不直接说?若是直说了,何必做这些弯弯绕绕的,臣妾直接送一道口谕便是。”
陆云缨不是皇后,自然不能说什么懿旨,但对于被皇帝清洗了一番的江东来说,她的口谕和皇后的懿旨也没太大区别了。
“他怕也不想太麻烦你。”
“陛下都说了一家人,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这般说也不单单是因为陆清塘是陆家人,还因为陆云缨也的确怜惜楚绣娘。
她再清楚不过之前的楚绣娘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孩子,想想看,被家里娇养长大的姑娘家,突然家道中落,还受到追杀,改名换姓在灾区艰难度日,最后把父亲牺牲惜命留下的证据交给钦差,而后为家中平反。
正常女子做到这些,已经算女中豪杰了。
而她,平反后虽然不再是官宦小姐,可家中也算富庶,不去过衣食无忧的日子,反而继续救济灾民.......经历了这些磨难,不改单纯本性,反而越发坚毅,实在是难得。
换做陆云缨自己怕是做不到这些,而正是因为做不到,便越发佩服此人。
“陛下,不知道臣妾能否为这位楚姑娘求些许恩典。”
“不必爱妃说,朕也是会给的。”
“那陛下打算如何?金银珠宝?下旨嘉奖?”
皇帝不解,这难道还不够?
陆云缨笑着摇摇头:
“堂哥费这么大力气,不就是想着往后楚姑娘扶危济困不再受人非议么?况且不单单是楚姑娘,她父亲也算帮了陛下一个忙,父女都算对大临有功。”
“既然如此,臣妾有个不情之请。金玉珠宝,不如给她个爵位,日后看在皇室的面子上,怕也没人敢说什么。”
皇帝皱眉,不过很快松开,这实在是一点小事。
大临爵位玄妙颇多,毕竟大临立国百年,宗室颇多,还有靠着功劳实绩封侯拜相的异姓氏王侯,这么多人自然不可能各个相同,让朝堂真金白银的供养着。
所以爵位便分实封和虚封,这其中差距巨大,实封自然是有自己的封地不说,还能享受封地供养,更甚至插手封地官员任免。
虚封便是除了一个虚名外,朝堂每年额外拨点银子养着,饿不死罢了。
比起那些花天酒地,甚至时不时还给他添点乱的宗室子弟,给个名头,花费几百两银子给实实在在帮助了大临百姓的楚绣娘,再值得不过了。
“那就如爱妃所愿,封个县君吧。”
“那臣妾就替楚小姐,替堂兄,多谢陛下了。”
两人三言两语间,便定下了不少事。楚绣娘这个是意外之喜,比起这个,对陆云缨更重要的是她拿到了处置妃嫔的权利。
没多耽搁,当天陆云缨便下达了降骆婕妤分位的口谕,自然又引得一片风浪。
宫权固然珍贵,可特殊时期,皇帝身边的宫人也曾代理过的,可现在.......除了个名头,陆云缨如今和皇后又有什么区别呢?
只是不等她们反应,没几日,前朝的骆家也收到了皇帝的申斥,除了一个外放出去当县令的旁支外,在朝为官的其他族人全部被赶回家吃自己去了。
世家本就人多,如今皇帝又打算引进寒门士子制衡他们,也就导致竞争十分激烈,官场上的好位置有一个算一个十分珍贵。
骆家刚刚走人,茶都还未凉透,另一边就有人活动了关系,走马上任了。
这下可好,骆家还想要回来,就算皇帝愿意,那些人也不答应啊。
所以骆家好端端一个中等世家,在几年内很快便败落下去,再无什么消息。
其他妃嫔见此,自然也是吓了一跳。
宫妃和背后的家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前几年还好,近些年宫中除了婧贵妃,陛下对妃嫔态度一直平平,这也就导致妃嫔对背后家族气弱,更要靠着家族撑腰。
如今骆婕妤言行不当,连累了家族,前朝那些人精纷纷送信入宫,皇帝也难得没阻拦,他想也想的到,别管妃嫔们是什么想法,她们背后的家族怕是会好好约束她们的行为。
果然直到二皇子周岁宴那日,宫中都一直风平浪静。
甚至于原本频频偶遇娘娘们的元宵、汤圆回甘泉宫的路上,也再没意外遇到什么人。
甘泉宫这般大动作,长乐宫自然也听闻了,皇后又是好一通发火。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本宫还活着呢,她婧贵妃又算得了什么?”
“随意贬斥妃嫔?呵,她也配?”
宫人自然纷纷安慰,可这一刻,不管是谁的安慰,都不再管用了。
因为皇后知道皇帝的打算。
他要动自己,要真正对她下手给那个女人腾位置了。
呵,好笑,万分好笑。
即便早早清楚这点,心中更是有了准备,可只要那一刻没到来,皇后都能自我安慰,自欺欺人。
即便期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痛苦,可如今,当闸刀真正落下,煎熬终于结束,那种痛苦也让皇后没法忍受。
越是如此,她越是宛如困兽。
“二皇子,二皇子呢?”
是的,她付出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他吗?
而婧贵妃被皇帝这般看重,不也是因为太子么?
都是皇子,只要二皇子无事,那么她,她还有机会的,一定还有机会的。
“将二皇子抱过来,本宫要见二皇子!”
一时半会,居然没有人行动。
二皇子体弱多病,身体才刚刚好些,可不能随意挪动,这一点整个长乐宫都知道,如今把人抱来抱去,虽然是皇后娘娘的命令,可若二皇子有个万一......谁敢冒这个险?
“愣着做什么?”
“啪!”
将茶盏直接衰落,见没有人动作,皇后声嘶力竭道:
“本宫这是命令不动你们了吗?还不给本宫去把二皇子抱过来!”
“是,是,奴婢,奴婢这就去。”
看了眼眼观鼻鼻观心,却不发一言的碧螺,被皇后盯上的小宫女只能一溜烟跑了出去。
不过她却没能带来二皇子。
在袁贵人看来,自己孩子别说出后殿的门了,就是吹的风大些,怕也会发热不好。这般脆弱,哪里能随意挪动?
更何况如今二皇子就是袁贵人的心尖尖,任何人想要对他不利,那都先从她身上踏过去。
宫女对上一意孤行的妃嫔,尽管袁贵人只是贵人,可在她不要命的反抗下,到底也不敢动粗,更何况她在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最后“惶恐慌张”的回禀了皇后。
皇后:.......
皇后自然是越发生气了。
“袁贵人也敢拦着本宫的人?将袁贵人给本宫......”
“娘娘!”
碧螺本不想开口,龙井不告诉皇后二皇子的情况是故意打算隐瞒吗?并非如此。
龙井是家生子,与皇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必要给皇后使绊子,可正因为太了解皇后的性格,也太了解皇后如今微妙的处境,才打算慢慢来。
这慢慢来,却误了事,如今......碧螺不打算走龙井的老路,却也不能看着皇后越发癫狂。
“二皇子体弱,袁贵人怕是担忧过度,这才冒犯了娘娘。”
“处置袁贵人便罢了,至于二皇子,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见?”
你打算做本宫的主?
这话差点脱口而出,却看到碧螺眼中闪闪泪光,皇后突然哑了火。
最近不顺的事情多了,她也察觉到自己心火旺盛,时不时焦躁不已,即便努力克制,效果却也不大。
好在她是皇后,在自己宫内,发发脾气,也不算大事。
唯独苦了那些伺候的宫人。
可当人奴才的,又怎么能叫苦喊累呢?
“罢了,你们都给本宫滚下去,都给本宫滚!”
皇后疲惫的挥了挥衣袖,宫人们如释重负的走了。
长乐宫,是大临历代皇后居所,富丽堂皇,刚刚入住这里的时候,她是何等的骄傲肆意?但现在......这一刻皇后却无比觉得长乐宫仿佛一个巨大的铁笼,让她喘不过气来。
好大,好空,明明在这里,却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在下坠,她身边的环境每时每刻都在变的更加糟糕,可她却毫无办法。
二皇子不过是那根救命稻草罢了,改了玉牒又如何?她能去母留子,皇帝就不能吗?
正因为太清楚上位者的手段和狠心,她才如此的,惴惴不安。
深宫中的挣扎苦痛,外人自然无法得知。
但没办法知道内情,却也能通过如今形式,窥探几分上位者的想法。
本以为二皇子周岁宴,说不得长乐宫的皇后娘娘会起势,局势会再有变化。
不曾想陛下釜底抽薪,又给甘泉宫的婧贵妃添了一把火,让其势头更猛。
如此一来,不少人也算看明白了。
不管周岁宴后,皇后娘娘地位如何,这婧贵妃在陛下心中的位置,一时半会是没法子动摇的。
太子和公主那不敢去,怕被当做有所图谋,可甘泉宫,她们还不能去么?巴结这种事,自然是赶早了。
因而这段时间陆云缨接待了不少来喝茶请安的妃嫔。
被一堆美女捧着哄着,的确是顶级享受,只是次数多了、时间长了,也不过如此,甚至还觉得有些烦躁。
对于她的这个想法,何贵嫔忍不住想笑,随后眼珠子一转,拉长声音道:
“娘娘如今是越发有威仪了,臣妾远远瞧着,都有些害怕。”
“你怕什么?是怕吃了本宫宫里的果子,还是怕喝了本宫宫中的好茶?”
“哈哈哈哈,娘娘忒小气了,如今还担心臣妾占这些许便宜么?”
何贵嫔是宫中难得和陆云缨交好且也合陆云缨脾气的,时不时过来吃茶聊天,陆云缨也欢迎。
而且她也是宫中老人了,皇帝那边也透露口风,年底会给她提一提位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