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七年没见了,刚重逢,他干嘛要替她干这事?
第85章 .他从夹克内的口袋里拿出一封红色请柬
弋戈抱着中秋上了车,虽然越看越喜欢,但这决定到底还是太仓促了一点,于是她扭头对蒋寒衣说:“待会儿能把我放在街口那个宠物店么,我去给中秋买点东西。”
蒋寒衣简略地“嗯”了声。
弋戈只看见他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忽然想把心里的疑问一股脑全问了。但视线稍微往上一点儿,又看见他冷若冰霜的一张脸,想了想,还是没问。
到了宠物店,弋戈刚要道谢告别,余光却见蒋寒衣也解了安全带,跟着下车来。
“…你?”弋戈停在车边,拧眉问。
“家里猫罐头快吃完了,顺便买点回去。”蒋寒衣淡淡地说,绕过车头走到她身边,冲她伸出手,“我帮你抱吧,你这包本来就大。”
他指的是中秋。
中秋虽然瘦弱娇小,但毕竟是成年中型犬,怎么也有五十多斤。蒋寒衣刚刚在警局看到弋戈一把把中秋抱在怀里,手臂上还挂着个结实的托特包的时候,差点绷不住——明明瘦得就剩骨头了,还有这么大力气?
憋了一路,现在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老感觉她再这么抱着胳膊得折。
可弋戈没动作,晃了一下神后问:“星星?”
问得可真及时。蒋寒衣淡淡扫她一眼,径直上手把中秋抱回自己怀里,一扬下巴,“进去吧。”
“你是给星星买猫粮?”弋戈却边走边问,很执着。
“嗯。”蒋寒衣终于别别扭扭应了声。
“星星现在怎么样?”弋戈又问。
“挺好,能吃能睡心情好,在我妈那,宝贝着呢。”
“哦,那就好。”弋戈得到回答,轻轻应了声。其实这些她都知道,蒋寒衣上大学后星星就一直跟着蒋胜男了,而她这么多年和蒋胜男交情不浅,去年她去看蒋胜男的时候还抱过星星了呢。星星对她也一点不陌生,敞着肚子任她蹂躏。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多余地问蒋寒衣一句,听他懒懒散散的回答。
宠物店里值班的还是上次那位医生。一见弋戈带着条狗进来便惊喜扬眉,“哎呀,这就对了嘛!就该养条狗!”
蒋寒衣听这热烈的语气,又看见医生放光的眼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明明进来的是两人一狗,这医生是只看见了弋戈和狗,但这话说得像他被自动划成了狗……
蒋寒衣顶着这张脸行走江湖多年,实在是很少遇到被忽略的情况,于是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可弋戈和那医生全然未觉,弋戈还笑着应声道:“对啊,今天刚接回来,就来您这买点日用的东西了。”说着,还往身边指了指。
“刚被接回来”的蒋寒衣:“……”
时间倒退五分钟,打死他也不替她抱狗。累死拉倒!
医生这会儿终于注意到勤勤恳恳抱着狗的蒋寒衣,见小伙子长得帅气,也欢欢喜喜地问:“弋小姐,这是你哥哥吧?”
蒋寒衣:“……”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一句,一般这种情况都会猜男的是男朋友,您为什么上来就猜我是他哥?您是不是电视剧看少了?中央八套别停啊看起来啊!湖南台安徽台也打开啊!
弋戈摇头,“不是,同学。他养了猫,来买点猫罐头。”
那医生似乎天生就没八卦细胞,点点头,尽职尽责地给弋戈推荐起养狗必备好物来,说了几句,又想起蒋寒衣,回头摆摆手,“帅哥,猫罐头全在那两排,你自己看看哈!”
负重五十斤的蒋寒衣:“……”
最后弋戈从狗粮狗罐头狗零食到狗栅栏狗玩具到牵引绳饮水器买了全套,东西总共两大箱,医生给她拿了个推车装着,又顺理成章地把推车扶手往蒋寒衣手里一塞,带着满脸丰收的喜悦道:“男同志,就帮个忙哈!”
中秋大概是知道自己即将走上锦衣玉食的狗生巅峰,也非常应景地、喜庆地叫了两声,边叫边对着蒋寒衣蹦跶——“加油啊大兄弟!把我的家产都搬回去!”
弋戈一手牵着狗绳,一边肩膀背着包,客气了一声问:“你忙吗?这车我自己慢慢推回去也行。”
蒋寒衣上下打眼扫她一遍,心中冷笑,有些人真是长进了,连假客气占人便宜都学会了。说要自己推,你哪怕是象征性地上个手呢?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还装模作样地提了提包,哪里是要自己推的样子?
他把自己挑的一排罐头往箱子里一丢,“我帮你搬回去,当谢谢你替我结账。”
说着已经迈开步子往外走。
那医生倒是真的很热心,跟着出来帮忙扶了扶——虽然也是象征性的。她好像非常喜欢弋戈,是想多和她聊两句的意思。
哪知那医生眼神往街上一扫,看见蒋寒衣的车,忽然“咦”了一声,咕哝道:“弋小姐,这你的车?”
“不是啊,怎么了?”弋戈怪道。
“好眼熟啊。”医生又“咦”了两声,“老感觉在这附近看到过好几次,就上个月吧,这车大、显眼,我印象深。”
蒋寒衣被她“咦”得太阳穴突突跳,心里七上八下。
可听到弋戈回了句“正常吧,这车这两年好像还挺火的”,他又莫名其妙有点不爽——火什么火,火个屁!这么帅的配置那是谁都有的么?!
不爽之后,他又觉得自己有病,撂下句“走不走?真当我是你家搬运工是吧”,臭着张脸先走了。
蒋寒衣进小区后,留心观察了一下这小区的安全配置。大概是因为差点出事,物业也警惕多了,刚刚他跟着弋戈进门都要登记个人信息。小区里的监控很密,每栋楼也都有门禁,蒋寒衣看了眼中秋进新家后快扭断了的尾巴,略略放心——好歹也是受过训练的,这小家伙多少能顶点用。
中秋像个炮仗似的蹿进了弋戈的家,蒋寒衣则停在了门口——一来,就从礼貌角度出发他也不该冒犯人家女孩子的私人空间,何况还是大晚上;二来,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他忽然有点儿胆怯。
他眼睛一扫,只觉得弋戈家里宽阔、亮堂,打开门同时听见好几道智能语音,扫地机的、冰箱的、智能电视的。黑白灰的现代风格装修,像她这个人一样简洁干练,和他预想中没什么不一样。
但再多的,他没敢看。他手搁在推车把手上,不太自然地垂下了眼。
弋戈本想给他找双新拖鞋,但刚把包放下,余光瞥见他站在门框之外,动作也就停住了。
“我给你……倒杯水?”她在脑海里搜罗正常的待客之道,“没烧热水,直饮水可以吗?净化过的。”
玄关处这盏灯是开门时就自动打开了的,不刺眼的白打下来,映在她眼睛里,清清亮亮的。蒋寒衣摇摇头,“不用,车上有水。”
“那……”
“这推车你明天扔箱子的时候要不要用,”蒋寒衣用眼神示意那两个大箱子,“用的话我给你留这,不用我顺便带下去了。”
“不用。”弋戈摇头,“也没多重。”
蒋寒衣点点头,退后几步,“那我回去了,你关好门。”
他弯腰把自己买的猫罐头拿起来,另只手抄进裤袋里,动作和语气都利落,好像真就是乐于助人来帮个忙。
弋戈忽然觉得有点矛盾。
按理来说,这应当是蒋寒衣最正常不过的样子。乐于助人、利落坦荡、不拖泥带水,他一向是这样的。
可她就是不习惯,总觉得记忆里蒋寒衣不是这样的。
“…蒋寒衣。”弋戈还是叫住他。
“?”
“那个……韩林跟我说,你这一个多月去警局看了中秋好多次,说是给朋友看的。”弋戈问得直接,并不是不想委婉,只是她到现在也学不会这类“委婉”,“你是专门替我去看的吗?一个多月前,差不多就是上次我们和韩森吃饭,她劝我养狗的时候。”
“是。”蒋寒衣毫不忸怩地点点头。
这反而让弋戈感到意外,她本以为这话说得够自作多情了——什么叫“专门替我”?没想到蒋寒衣还直接承认。
“…为什么?”
蒋寒衣拧了拧眉,好像又觉得她的问题多余,但片刻后似乎就猜到她的心理活动,勾唇一笑道:“别误会,也说不上是专门为了你,不过你确实是目标客户。中秋我早就知道,韩林一直跟我说他们队里有条娇气的狗,以后可能还要动手术。我听说他们这批出售淘汰警犬,只剩中秋没人要,就想到你了。刚好你想养狗,万一以后中秋真要动手术什么的,你又有这个能力,挺合适的。”
“专门替我”,和“目标客户”。还真是,很难说有什么矛盾。
弋戈心里被刺了一下,点点头又回击:“哦,没什么。我也没多想,就是纳闷,你不是飞行员么,怎么会这么闲天天去看狗。”
蒋寒衣的手仍抄在兜里,说:“休年假。”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我挺喜欢中秋的。”弋戈也刺他一下,刺完又觉得没意思,自己的反击力度很不够,像小学生。她收敛笑意,认真提议道:“中秋刚到家,需要一段时间适应期。你要是在休年假的话,有时间可以来陪她玩。带上星星也行,或者叫上韩林一起。”
“尽量。”蒋寒衣说,“假也快放完了,时间不多。”
“嗯。”弋戈应一句。
蒋寒衣没说什么,转身摁电梯。弋戈也没关门。
电梯数字跳了两下,蒋寒衣忽然又回身说:“哦,对了。”
弋戈抬头,看见他从夹克内的口袋里掏出一封红色请柬。
第86章 .一会儿想通了,一会儿又想不通了
弋戈觉得自己确实是年纪大了思路狭窄了,看见那红彤彤的请柬,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跳进许多狗血剧情——订婚了?结婚了?来我面前炫耀来了?我还得随份子了?
下一秒,蒋寒衣说:“范阳元旦结婚,让我顺便给你递个请柬。”
等等……范阳?
这并不比蒋寒衣要结婚了带给她的震撼少。
弋戈大学后就和范阳失去联络了,和班里大部分同学一样。那年夏天,一则社会新闻轰动了全江城——“树人中学毕业生录取重点大学后持刀捅伤老师”、“树人中学模范教师被指诱奸 遭学生报复捅伤”。
弋戈至今也不知道那年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报纸上有各种各样的说法,舆论鼎沸,有批判应试教育摧残学生心理健康的,有悲叹如今年轻一代冲动易怒令人失望的,有落井下石说树人这类所谓的重点学校就不应该存在的,也有零星的声音在追寻真相,在追问那个老师是不是真的侵犯过女学生。
在凄惶中揣测了很多天的同学们只知道,本来说被抓了的叶老师不知为什么又被放回了家,还回到了树人,而范阳在七月末的一天下午揣着匕首冲进学校,直直地捅了叶怀棠一刀,当场就被警察带走了。
后来弋戈听朱潇潇说,那天是新高三老师班底组建会,叶怀棠被老校长请回来继续执教尖子班。
叶怀棠重伤,但没有危及性命。而范阳因为未成年,被判了四年,最后争取到减刑,不到三年就出狱了。
他出狱的时候,熟悉的同学早已体验过一轮大学生活,有的甚至已经半只脚踏进社会的迷宫里,在实习、考研、出国的红尘庸碌中来回翻滚。大家对他,连好奇的问候都少了许多。他也没主动联系过谁,渐渐地,这人连在同学聚会的叹息声中都很少出现了——大家都长大了,值得叹息的事情多了很多。
范阳重新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是在大四那年的寒假,他来参加同学聚会,和夏梨牵着手来的。当时夏梨大大方方地挽着范阳说他俩在一起一年多了,桌上火锅沸腾叫嚣,大家震惊得愣是忘了下东西——倒不是震惊于这俩人有多不配,而是这个班里大多数人都曾经起过蒋寒衣和夏梨的哄,虽然后来大家渐渐都不开这个玩笑了,但乍一看到夏梨和传言里的男二号在一起了,多少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那场同学聚会弋戈没去,当时她在美国交换。在朱潇潇的转述中,范阳和夏梨像互换了灵魂似的,前者话少了很多,后者反而见鬼似的泼辣起来。有个弋戈早就名字对不上脸的男同学瞎起哄要他俩亲一个,夏梨还真就抓着范阳的后脖子跟他亲了一分钟,那场面比牛油火锅还沸腾。
那辉煌的一分钟被载入他们班的史册,弋戈回国后参加同学聚会,又听见有人提起来。不过那次也有人小声说,他俩好像已经分了。弋戈记得当时江一一冷笑一声,咬着牙骂范阳,“早该分,他就是天上掉馅饼还不知道珍惜。”
再来,就是上次江一一结婚。朱潇潇说,范阳摇身一变又变回了当年皮猴似的范阳,只不过如今多了些精明能干的小老板气质,笑嘻嘻地邀请大家去他店里吃火锅,吃多少次都免单。而那次那个“泼辣”的夏梨好像也是限定版,班长大人如今当国际志愿者,用朱潇潇的话说,“还是很端庄,不过是很 international 的那种端庄,一看就见多识广有文化靠得住的那种人。”
弋戈这会儿才想到——所以江一一的婚礼上范阳和夏梨还同时出席了?所以那时候范阳还没有表露出任何要结婚甚至非单身的苗头?如果有的话,朱潇潇肯定会告诉她的。
她有些迷惑了,也就是说,范阳和夏梨如果真分手了的话,那最多不过分了两年半,距离江一一婚礼也才不到两个月。范阳就忽然要结婚了???
她有些算不过来这账了,真诚地问了句:“…跟夏梨?”
蒋寒衣那一瞬间投过来的眼神直白地写着几个字——“你脑子是什么时候坏的?”
弋戈尴尬地咳了声,轻声问:“…他和夏梨不是才分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