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能输!
无视官琰的垂死挣扎,莫惊春收起扇子,将其一丢,和应落逢一左一右架起闻丹歌:“还能走动吗?”
闻丹歌点点头,示意他们先松开手,接着走到紫水晶前,对应落逢道:“落落,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你说。”
“尝试着把地面裂开,迎魁在这下面。”
应落逢一怔,不知所措地看向她。即使拥有了她的力量,他从来没有实践过,根本不知道怎么运用。闻丹歌缓慢地走到他身后,抬起他的手臂,像是当初在方寸宗别院教他画传送阵一样。
缝隙重新打开,在岩浆蹿出来之前,应落逢想将裂缝合上,却被闻丹歌制止。
瞬间,三人身后燃起熊熊烈焰。原来闻丹歌早就在绝地谷四处洒下符纸,就等着这一把火将此处覆灭。
来时路上,“归一”将众魔一一送入坟场。如今这里只有他们三个活物。
“走吧。”
应落逢被她牵着手,身后漫天火光宛如仙子湖那夜的焰火。
炸开。
第101章 正文完
◎窗外,草长莺飞,春暖花开。◎
“你们是不知道, 那厮的威力有多大,火光直直冲过来!若不是我眼疾手快,‘唰’一下推开应小郎,又‘哗’一下避开。那厮见我如此英明神武, 气得脸都歪了, 当即使劲浑身解数要与我大战三百个回合......”
杨柳宗内, 莫惊春正躺在藤椅上与众弟子第八百遍重复自己的光荣事迹。应落逢端来一碗药, 放在石桌上:“英明神武的莫前辈,该喝药了。”
一闻到这股浓浓的药味,莫惊春就愁眉不展。然而旁边围了一群满眼崇拜的后辈,个个目露敬佩之意, 难道她要因为区区一碗药丢面子?
看穿她的踌躇, 应落逢温声道:“现在不想喝也没关系, 等下芈信过来了...”“我喝!我喝!”乍闻芈信两个字, 莫惊春立刻老实了,夺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硬是把苦药喝成了美酒的豪迈。
围观的杨柳宗弟子亦十分捧场,高声为她叫好:“不愧是莫前辈!”“前辈风采不减当年!”“前辈!再来一个!”
原本,莫惊春的表情很是受用,直到她听到最后一句“再来一个”。
咒她呢?
应落逢摇摇头,无视身后幼稚的大闹, 俯身收拾了空碗离开。路过庭院时,闻丹歌和赵元冰她们刚巧结束了一天的议事, 招呼他:“应小郎又去给莫前辈送药了?”
闻丹歌三两步走到他身边, 接过他单肩背着的药篓, 掂了掂重量, 皱眉嘀咕:“她伤的又不是腿, 明明自己能起来喝药。她若是再犯懒,干脆让她梦想成真。”
这样的话自从应落逢为莫惊春送药以来,她说了许多次。应落逢讨好地捏了捏她掌心的软肉,安抚道:“再有三四天莫前辈就能好了。况且,她因我才受伤,于情于理,我都要报答人家。”
闻丹歌轻轻“哼”了一声,纵使不情愿,还是没有继续阻止。应落逢哄好了她,这才得空回答赵元冰:“适才去看过莫前辈的伤势,好生将养几日便能好了。”
赵元冰点点头,又郑重向他们拱手行礼:“若不是几位前辈舍生取义,九洲十八境岂有太平之日?待莫前辈养好伤,我必将前辈们的义举昭告天下!再不让闻迎前辈的旧事重蹈覆辙,令明珠蒙尘!”
又来了。应落逢无奈,却也明白无论自己如何表示,赵元冰都铁了心要为他们办一场昭告天下的大典。
若是为闻丹歌、莫惊春如此大费周章,他双手双脚赞成。但若是捎上他......应落逢实在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匡扶正义的大事,这份殊荣他受之有愧。
已经去掉“夫人”二字,正式成为方寸宗宗主的贺兰时也附和:“应小郎,谦逊实乃美德,但一味谦让可就不妥了呀。”
应落逢自觉嘴笨,说不过她们,悄悄扯了扯闻丹歌的衣角。闻丹歌会意,坦然道:“我们要回去做饭了,告辞。”
正准备苦口婆心一番的两人哑然失笑,互相对视一眼,心领神会。一个说:“我也该回了,晚了叙白要生我气。”“我突然想起来还有卷宗没看,不如就此别过。”
闻丹歌对她们识相的行为很满意,背上药篓向应落逢伸出手:
“走吧,我们回家。”
————
绝地谷底的事闻丹歌和应落逢一个字也没有透露,反倒是莫惊春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交代一通。赵元冰和贺兰时听了,一面庆幸闻丹歌留有后手,另一面则无比自责。
“那般自大地把责任揽过来,说一定能让闻道友心无旁骛地前进,到头来却还是什么忙都没有帮上啊。”这是消沉的赵元冰。
“不过我们就算去了又能做什么?既没有应小郎的身份,也没有莫前辈的实力,去了也只能拖后腿吧。”这是努力安慰的贺兰时。
闻丹歌点点头,十分赞成贺兰时的说法。应落逢悄悄拍了了一下她的肩,示意她别添油加醋了,没看到赵元冰更难过了吗?
闻丹歌,闻丹歌回想了一番之前他教自己的委婉话术,试图安慰:“能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已经比莫惊春强了。”
无辜中弹的莫惊春愤而摇晃自己包成粽子的手臂:“混账!没有我能那么顺利吗?气死我了”“莫惊春!你的手不想要了吗?”这是才进来就看到莫惊春犯浑得芈信。
对上那双茫然的眼睛,应落逢无奈地按了按眼角。
汤勺碰撞瓷碗的清脆声响打断了回忆,闻丹歌在他身边坐下,一边盛汤一边问:“怎么不吃饭?今天的菜不合胃口?”
不应该啊,他们一起去的菜市。
“没有不合胃口,只是在想一些事。”应落逢手上拿着筷子,却迟迟不见动作。闻丹歌皱眉,放下碗筷捧起他的手,问:“你受伤了?”
“没有。”
依旧是否定的回答。闻丹歌眉头皱得愈深,开始思考他什么时候受的伤:“在绝地谷吗?可无物宗的长老不是来看过说你没事吗?难道是隐而不发的伤口...”见她越说越离谱,应落逢不得不出声制止:“没有这回事。阿鹤,你听我说。”
察觉到他这几天都有些心神不宁,闻丹歌安静下来。
他面露犹疑,斟酌开嗓:“赵宗主说的那个大典,你想去吗?”
闻丹歌想了一下,点点头:“贺兰时说去的话能帮‘镇’证名。”
原先的那点犹豫瞬间消失,应落逢笑了笑:“也是,还是去吧。”
捕捉到他眼神里的落寞,闻丹歌问:“落落你不想去吗?你不愿意我们就不去。”
改口得相当痛快,仿佛这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应落逢摇头,往她碗里加了块她不爱吃的白萝卜,轻声道:“我很高兴,你能被世人看到,被后世敬仰、爱戴。”
所以让他站在她身后就足够,他愿意一种用目光追随,却不愿与她并肩。
即使活了两世,即使这辈子和她经历了这么多,他仍然不习惯旁人的眼光。无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他不想被别人看见。
“我却不想你被他们看见。”言语间,闻丹歌牵起他的手,语气诚恳,“虽然不想承认,但我其实是个很自私的人。”
应落逢摇头,想说她一点也不自私、她是全天下最慷慨的人,慷慨到给了他重来一世的机会,给了他绝境中唯一的生路。
然而她却说:“落落,珍宝一旦公之于众,就无法私藏了。”
一直以来忐忑不安的心锤重重落定。
应落逢释然一笑,反握住她的手:“好,那我们就不去了。”
他知道她是为了安慰他才这么说的,毕竟比起私藏,她一定更乐意和所有人分享:
看啊,这是我发现的,独一无二的璞玉。
————
大典当日,人声鼎沸,仙盟诸门派包括妖都都派了人过来。贺兰时很擅长举办这种大型集会,从一桌一椅、一杯一盘到四处守卫与医师,无一不仔细。
许久不见的尹叙白一面和贺兰时清点核对,一面抽空叫住四处游荡的赵元冰,皱了皱眉:“你是东道主,这样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像什么样子?”
赵元冰冤枉:“我在找人。大典快开始了,你有看到闻前辈和应前辈吗?”
经此一役,闻丹歌和应落逢在她心中顺利晋升为“前辈”。可紧要关头,这两位前辈居然不靠谱?
尹叙白略一沉思,看了看天日,道:“这个时候可能在院子里准备午饭?”
贺兰时附和地点点头:“那两位凡事都喜欢亲力亲为,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呢。”
“当真?”赵元冰犹豫地联系上四处巡逻的敛煦,得到了对方并不在小厨房的回答。
“那会在哪里呢?”贺兰时加入他们的讨论,脑中灵光一现,“说不定在药庐或者药铺。应前辈总是早早准备好下午会用到的药。”
“有道理。”赵元冰于是又联系了如今在药庐当差的敛影,回答依旧是没有。
不在小厨房、不在药庐,那会在哪里呢?
三个人凑到一起,也没想出结果。忽然,贺兰时瞥见路过的丰蝉,叫住他:“丰蝉!你身法快,下山去集市看看。也许闻前辈又跑到集市上和人砍价了呢?”
尹叙白恍然大悟。这也是常有的事,他还曾经向闻丹歌讨教砍价手法,所获颇丰。
丰蝉点点头,“唰”一下消失在众人面前。片刻后赶回来,对上他们期待的眼神,却无奈摇头。
“不在。”
这下完了。几人面面相觑,脑子里疯狂闪过后果。贺兰时问:“那个、你们有他二位的联络符吗?”
赵元冰摇摇头:“之前的都用完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缺了主角吧?
尹叙白倒想到个人:“莫前辈!莫前辈与他们交好,一定有联络符!”
幸好,莫惊春老老实实坐在席位上,见几人气喘吁吁如临大敌,挑眉:“这是怎么了?”
尹叙白把来龙去脉和她讲了一遍,由衷请求:“拜托前辈了!”
“啊。”莫惊春慢吞吞放下葡萄,一脸爱莫能助,“很遗憾,联络符用完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
赵元冰如遭雷劈僵在原地,失魂落魄地喃喃:“怎么办......大典就要开始了......怎么办......”
“不过嘛,我可以替你们算一算。”
众人灼灼目光下,莫惊春阖眼掐指,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她猛地睁开眼,尴尬一笑:“...被‘挡’回来了,看来他们不想让我们知道行踪。”
“啊......”“呀!快来人啊!赵宗主晕过去了!”“传令下去,因为盟主突发恶疾,大典延迟!”
————
千里之外,缥缈山脚下。
应落逢掀开马车帘子,好奇地看着散发着琉璃彩色光辉的天穹,问身边的闻丹歌:“阿鹤,那是什么?”
闻丹歌手上动作不停,抬眼瞥了一眼便收回:“天道设下的结界,碎了。”
缥缈山原本就是为了隔绝“镇”而设立的,如今唯一的“镇”失了半数修为,已经算不上“镇”了,这份结界自然倾塌。
应落逢却想到另一层含义,眉眼温柔:“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赵宗主他们可以进来了?”
“这倒是。”结束了收尾工作,闻丹歌拍了拍膝上纸屑,双手捧上。
她鼓捣这个小东西鼓捣了一路,应落逢早就想偷看了。如今一见,满眼诧异。
这是、这是“阿南!”
小纸人听见他的呼唤,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掌心。应落逢喜不自胜,小心翼翼捧着小纸人,整个胸腔被一股热流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