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无论是段楠还是谭啸龙,都没觉得她要做的事情是值得严肃对待的,楼越想,他们只是一个在敷衍,一个在包容。她也不算惊讶。这段时间她经常在集团公司晃悠,一边分析员工资料和问卷反馈,研究针对性的课程;一边找机会和谭啸虎非正式探讨一些诸如融资准备、投资人约谈的细节,而谭啸虎虽然答应得挺好,但目前只给她推荐了一个刚成立了自己的咨询公司的麦肯锡前咨询顾问 peter。她拿了名片,高兴地准备离开时,谭啸虎对她说:“我告诉他,你是我嫂子。”
“你说的不错。”楼越答道。
她在见皮特前囫囵吞枣地通读了他的几本书。
见面后,皮特对于她的商业计划书出了不少犀利的建议,也对数字化与心理健康解决方案相结合的想法很有兴趣。但他也说:“眼下所有的 vc 都在精神心理健康赛道旁观望着,有兴趣,但是观望。咨询公司现有的数据显示,中国心理咨询从业人员中能胜任工作的不足 10%,而潜在的消费群体数以亿计,大多数都囿于高昂的费用和强烈的病耻感而止步于咨询室之外。而走进咨询室后,又有很多人因为效果不佳或治疗费用难以为继不得不中断了咨询。”
楼越对他的见地深表同意,然后她用一种寻找投资人的橱窗企业家的自信说:“这就是我们想要做的事情,让人们能够在透明的评价机制下自由地选择适合自己的咨询师,也可以在任何时候没有包袱地放弃。二十一世纪了,人们不该还在黑暗中摸索。心理咨询应该变得轻松一些了。”
“你这个想法说得不错,改改可以可以写进去。”皮特点头说:“从产品角度来看,你想要做的是一种跨界社交和医疗的、b 端 c 化的产品,将心理咨询师和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机会尝试过心理咨询的用户连接在一起。”
楼越庆幸自己做了点功课,知道他在说什么。几乎是。皮特挠挠头,面露难色地继续说:“即使投资人非常有兴趣,也很难对于一个缺乏经验的初创公司产生足够的信心。”
楼越马上端出段楠和几个潜在合作伙伴的名字后,皮特又显得乐观了一点。他说:“要做就动作快一点。也许此时此刻很多人已经在行动了,你的条件也不算特别差。资金和人脉也都有一些。”
想来想去,楼越更加确定了一件事情,不论她有多少优势和劣势,事情还是要人一件件去做的,而除了她自己,没有其他人有这个动力和能力去把这些事情走完。这就是她真正的致胜关键。
她找出酒店的纸笔写了几行备忘录:
段楠先放一放。新朋友——得认识点新朋友了。动作要快!越快越好。发挥你的特长——?用激情去
忽悠感染别人。你可以的。
要帮他获得人们的尊重。要帮你自己。不能置自己于危险之中。
她又写了些想象中能够合作的人名,几年前在学术会议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同行,乃至大学时在系里接待过的访问学者,有一个现在已经是哈佛终身教授了,她完全可以写封邮件跟他套套瓷。她越想越热血沸腾,逐渐感受到男性创业者们那种狂妄的快乐,在想象中,自己无所不能,站在云霄之上,如此雄伟大业,舍我其谁。
这不就是豪赌前的多巴胺狂欢吗?如果说创业对男人有这种强烈刺激中枢神经的效果,那么对女人也是一样。女人应该换个不同于爱情的游戏玩玩,可以不上瘾,但要会。
楼越按耐不住,放下纸笔,出了房间。她来到隔壁房门前,敲了敲。
敲了一会儿,依然没有人应门。她想着算了,正要离开,门上的猫眼却一暗,接着,门被拉开了一条缝。谭啸虎从门缝里露出半张脸和半边没扣齐扣子的衬衫说:“越姐,你找我?是我哥有什么事吗?”
楼越说:“你哥睡得好着呢。昨晚你没管住他喝酒。”说完,她觉得这样说话太像个嫂子了,这样很难让丈夫的弟弟接受,谭啸虎更像一个父母离婚的孩子,要他马上从心底接受一个从长相到内在截然不同的嫂子,需要一个过程。她又换了口气说:“我想你要是起床了,就尽快跟你约一下时间。你能安排我和你上次提到的商学院那几个人见面吗?”
这时,楼越听见房间里传来女人打喷嚏的声音。她笑着隔着谭啸虎的肩膀说:“惠珍,你着凉了?我昨晚就觉得你穿得少了,脸色冻得苍白。”
惠珍没有接话。楼越很清楚,这个女人不喜欢自己。谭啸虎有些尴尬地笑笑,几乎像不打自招。楼越疑惑着,心想谭啸虎可能比她想像得憨厚。她盯着他眉眼之间好几秒,那里堆积着顽童一般的羞愧,和顽童一般的满不在乎。楼越似懂非懂,推了门进去。他没有大力拦住她。
楼越忍不住喊道:“你怎么能把这种女人带到房间里?”
那个穿着一身黑色蕾丝内衣和吊袜带的妖艳女人却不慌不忙地从床上起来,披上一件风衣,溜到门口对谭啸虎说:“虎哥,我走了。”
谭啸虎低着头,等待新嫂子怒斥他。他在她婚礼第二天就见缝插针地叫那种女人,还是在她和谭啸龙酒店婚房的隔壁,这很不吉利。他会诚恳地道歉,请求她原谅,然后请她不要告诉谭啸龙。
“做这种事情你不能另外开个房间吗?惠珍去哪了,她要是发现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