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指着他身上快要干涸的血液,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利亚姆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没过多久却去而又返,他只向花店借了些冷水,洗干净自己身上的脏血和污泥。
  至少,去见爱的人,他不希望自己的外表与灵魂一致,满身的污秽。
  在黎明破晓的时候,他终于站在了奥斯蒙德别墅的门前。
  钥匙插进锁孔,房门却由内向外打开。
  他心心念念的人正站在玄关,一双流光溢彩闪闪发光的孔雀蓝色眼眸在看到他的身影后猛地瞪大。
  “奥兹...”
  纷乱的思绪、饥饿、痛苦,在这一刻,突兀地钻进他的大脑,让呼吸重新恢复力道,让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重新鲜活了起来。
  利亚姆愣愣地递出那捧装在透明雨伞中的红色玫瑰,唇舌与喉腔不受克制地动了起来:“花...花很干净。”
  小狗很脏。
  但是没关系。
  花很干净。
  第242章 并发症
  奥斯蒙德从未想过, 有一天,利亚姆会以这副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身上单薄的衬衫和裤子都被水打湿,薄唇发白, 看起来极为虚弱。神情恍惚,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笑容有些勉强,看起来倒真的像是一只溜出去滚了满身污泥,又心虚地在喷泉水中打了个滚来遮掩“罪行”的小金毛。
  眼前被透明伞布包裹的大捧红玫瑰鲜艳、火热,浓烈, 还带着露水,娇艳欲滴,奥斯蒙德的薄唇嚅动,本该脱口而出的千万句话全部被芳香填塞,持续忧虑的大脑也在同一时间切断了电源, 停止运作, 令他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利亚姆捧着花, 如同死寂一般波澜不惊的心在此刻突然变得局促不安。他就像是一个与他同龄的普通学生一样, 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焦虑、呼吸急促, 担忧喜欢的对象不喜欢他的花:“你...”
  他的声音很轻,温和,小心翼翼:“你今天过得好吗?”
  他遭受了什么, 经历了什么, 做了什么, 都不值得告诉奥斯蒙德,也不必让他因为这些事伤神或者难过。
  但奥斯蒙德不喜欢这一句话。
  这让他下意识地想起《失乐园》。
  奥斯蒙德轻声叹了口气, 抬起手绕过那一捧热烈的玫瑰,褪下手腕上的发圈,轻手轻脚地将利亚姆垂落的金发发尾捆扎起来:“头发散了。”
  就好像他从未离开过一样稀松平常。
  捡回湿漉漉的小狗,他为他戴上项圈。
  稍一接近,奥斯蒙德就察觉到他身上与以往不同的冰冷。十月初的清晨,打湿的衣服,导致利亚姆身上暖意全无,身体肌肉自发地细微颤抖着,提供微薄的温暖。
  奥斯蒙德的动作一顿,将要收回的手臂向下挪动,顺势搂住了利亚姆的腰,把自己和花束都送进了他怀里。紧贴的皮肤透过湿润的衣物传来凌冽的寒意,奥斯蒙德的身体一颤,却更加用力地收紧了手臂。
  他一直都是一个精于算计,善于从细枝末节中发现端倪的人。
  狼狈的小狗匆匆赶来,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疲惫,也没有提及他的母亲...奥斯蒙德已经从种种迹象中察觉到了蹊跷。
  怀抱着的身体一僵,利亚姆不但没有像过去那样伸出手反抱住他,反而在短短一瞬间流露出了挣扎的意愿。
  奥斯蒙德被浓密眼睫遮掩的眼眸轻轻颤了颤,心脏猛地向下坠去。
  “奥兹...”
  感受到周身环抱的暖意,利亚姆愈发感到疼痛。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渴望着留下,大脑却不停地叫嚣着驱使他离开。
  他迫切得想要死去。
  他手上沾着血。
  躁期与郁期的落差令他轻易地陷入绝望,躁期时他有多么相信自己,胸有成竹地认为自己可以做好一切;郁期时就有多么痛恨自己,他数落自己的罪行,惊恐地试图逃离,以免再次将厄运带给自己仅剩的温暖。
  他怕他被怀抱继续包裹、被奥斯蒙德的眼睛打动退缩,贪婪而自私地向上帝祈求再多一日,忘记他有多么污秽不堪。
  “我...还有一些别的事情要处理。”
  利亚姆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呼吸,尝试着轻声恳求他松开自己,放他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存活于世的作用。
  母亲已经离开了,他无法保护她,只能杀死恶魔,解决最后的疑虑。
  奥斯蒙德很好。
  他的未来永远闪闪发光,他冷静,聪明,游刃有余...关于电影,他总是帮不到他太多,cr风投会在他死后由他继承,不过那些微不足道的钱好像帮不了他太多。
  尽管他很想参与奥斯蒙德的未来,但他觉得,奥斯蒙德应该并不希望一块脏污扰乱他的设想。离开他,他的未来更加光明。
  思来想去,他还是到地狱去,才能发挥他仅有的作用。
  不如死去,让人世间的一切到此为止。
  “利亚姆。”
  奥斯蒙德改拥为箍,手掌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屋内传来唱片机悠扬的声响,它播放着鲍勃·迪伦为《雨人》撰写的《you belong to me》。
  他的声音沙哑,一样轻缓,稍不小心,就会消失在空气中。奥斯蒙德抬眸,对上利亚姆那双明显蕴藏着心虚和愧疚的浅冰色瞳孔,平静地吐出一句彼此心知肚明的谎言:“我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