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雨声愈加隆重,伴随着时隐时现的闷雷声,即便关上殿门与所有窗户,仍然无法隔断。
  那个眼神不大好使的小宫女,端来了新的炭盆,热气很快浮上来,吞噬了空气中的潮湿与沉闷。
  “他也像今天这样,为你挡过雨吗?”他冷不丁地问道,语气忽地生硬,还带着股幼稚的执拗,“楚地多雨,你们是不是经常撑着同一把伞走来走去?”
  楚萸一愣,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谁?”
  “你前夫。”
  “……”
  怎么突然提起这茬了?她小心翼翼用余光瞄了他一眼,被他捉住了视线,一阵猛盯,像是要将她烧出两个窟窿。
  “有过几次……”她实诚地回答,毕竟那个地方经常一天好几场雨,防不胜防。
  扣住她手指的那只手,明显僵硬了一瞬,不悦的情绪有如实质般,从头顶压了下来。
  “嚯。”半晌,他才干巴巴地蹦出来一个充满讥讽的语气词,“除了打伞,他应该还帮了你很多很多吧,就像你先前说的那样,你是不是直到现在都特别感激他?”
  楚萸觉得事态的发展似乎不大对劲,扑棱着从他怀中支起身子,望向他莫名翻涌着醋意的眸子,认真回答道:
  “嗯,我特别感激他,要是没有他,珩儿就不能安全降生。长公子,您也应该对他存一份感激。”
  扶苏眸色陡沉,一侧眉毛几乎就要飞上发际线,然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实在不占理,人家的确帮了个大忙,给他保了一个大儿子。
  “是啊,他那么好,你与他朝夕相处一年半,就真的一点也没动心?”他斜睨了她一眼,嗓音有点阴阳怪气的。
  所以说,长公子这是在嫉妒吗?
  一直埋藏在心底,却倏然之间,被雨天勾起来的嫉妒?
  楚萸又眨了眨眼,歪起头:“没有啊,我从来就没有爱上过他,感激归感激,这是两码事呀。”
  “真的?”
  “真的。”楚萸语气真诚、笃定,“我爱的人,一直都是长公子你呀。”
  此话一落,她万分震惊地发现,长公子的耳垂,居然浮上了一片淡淡的红色——
  这、这难道就是直球的杀伤力吗?
  楚萸憋下一抹坏笑,抬手勾住他的脖颈,唇瓣贴上他锋利凸鼓的喉结,轻轻地、生涩地咬了一口。
  就如她在他的梦境中,曾做过的那样。
  他不悦紧绷的神色,如坚冰般消融在了三月的春水里,就势反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后来居上地碾上她的唇。
  殿内再度陷入静默,只余下遥远朦胧的雨声,和唇齿交缠的暧昧吻声。
  良久,唇瓣与唇瓣才不依不舍地分离开来,长公子肉眼可见地精神一振,而楚萸则惨兮兮地翘着饱润的红唇,口脂被蹭得到处都是,甚至还沾上了他的下巴。
  她挑起一根手指,触上他的下颌,却被他一把攥住,放在唇边连吻了好几下。
  “呐,芈瑶,和我说说你的事吧。”他摩挲着她细白的指头,微微低下头,语调十分真诚,“你以前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都有过什么样的经历?让我……多了解你一些吧,好不好?”
  第128章 秦王的“阴谋”
  ◎……◎
  雨水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楚萸醒来的时候,天光正亮,寝殿中央不知何时搬来了一只硕大的炭盆,炭火熊熊,烧得殿内温暖如春。
  长公子已经起来了,殿外隐隐约约传来他和嬷嬷的交谈声,语调轻快,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
  她撇撇嘴,在被窝里赖了一会儿,才裹着被子慢悠悠坐起。
  昨夜她和他说了许多,几乎将她的人生倾盆倒出,说着说着就泛起了困意,埋在他胸口打起了小呼噜。
  他将她抱回寝殿,紧紧搂着一觉睡到天明。
  楚萸穿好衣服,走下榻来,心脏忽然怦怦直跳。
  这里是王后曾经的卧房,也是她与秦王恩爱缠绵的地方,一想到这儿,她就面红心慌,小兔子似的窜了出去。
  寝殿外,长公子一袭月白色锦袍,眉目清朗,身姿俊雅,看见她,好看的薄唇向上一扬,大步走来,上手用力揉搓了一番。
  她捂着脑袋直往旁边躲,差点撞翻了小宫女手中装满热水的铜盆。
  那是端给她梳洗用的,她连忙借着这个机会,从他手掌下逃逸,跟着小宫女进了偏殿,洗过脸后,由她为她梳妆。
  小宫女大约是近视眼,近距离操作时与常人无异,给她梳了一个最近宫中十分流行的妇人的发髻。
  自己还不到二十岁,怎么就成妇人了呢?
  她心里有些愤愤,然而这发髻着实好看,尤其衬她的脸型和容色,她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兀自陶醉,将几秒前的腹诽忘得一干二净。
  长公子阴魂不散地走进来,手搭上她肩膀,幽邃暧昧的眸光,与她在镜中对视。
  就在楚萸美滋滋地以为,他会说点诸如“你今日甚美”、“这个发型很适合你”这类的赞美之词时,他抬起了手指,好玩似的绕住她的一绺头发。
  她瞬间脸黑,把头发从他手指间扯了出来。
  “别弄乱了,好不容易梳的。”她在镜子里瞪了他一眼,仍希望听到两句夸赞。
  然而某人,见头发不被允许摸,便将手爪挪到她腮边,轻轻拨弄着她的耳垂,拨得耳珰轻晃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