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梦见我了?◎
  楚萸向后缩了缩脖子,试图逃开他意味深长般的注视,还有越来越逼近的蓬勃气息。
  “您一定是……听错了。”她此刻的表情,很像是网络上的那个表情包,一只胖乎乎、一脸呆滞相的蓝猫,“我一般都不做梦的。”
  “哦?那就是说我耳朵出问题了?”扶苏又朝她俯近了一丢丢,近到她只要一抬头,额头就会擦过他的鼻尖,“你喊的声音可不小,我在门口都听见了。”
  楚萸心头一震,脑补出他在门外听见喊声,推门进来,踱步到她床边查看这一自然而然的流程。
  她的睡姿一向不怎么样,很可能当时嘴里还塞着一撮头发,想到这儿,她脸色越发鲜艳欲滴,连瞳孔都微微起了颤。
  她知道不能继续这个谎言了,得换一个:“我、我梦见和长公子一起去咸阳宫,偶遇了秦、秦王殿下,殿下斥责我带坏了公子,要处罚我,我就不断地哭着说了那样的话——”
  这个解释漏洞百出,且她在讲述的过程中眼珠滴溜溜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在扯谎,然而——
  “你……梦见我了?”长公子似乎只get到了这一句,眸光一下子柔和许多,甚至还轻轻勾起了唇角。
  “嗯……”虽然不大理解,楚萸还是趁热打铁地使劲点了点头。
  他确实也算间接出现在了她梦里。
  她这才注意到,长公子对她的态度,似乎微微起了变化,不似前几日那般凶神恶煞,就好像她不小心碰了他的逆鳞。
  多少恢复了点先前的样子。
  莫非是昨夜自己负伤,让他动了恻隐之心?
  她小心翼翼挑起目光,发现长公子看着确实神清气爽许多,俯向她的目光也不再带着怒意。
  她重新将视线落回他肩膀附近,胆子稍稍肥了起来。
  “那若是父王执意赶你走,你会离开我吗,芈瑶?”他忽然发问道。
  “我指的是梦里。”他又补充道。
  “……”楚萸有点无言以对,再次抬起眼睛,小心观察着他的神色。
  本来打算随便再撒一个慌的楚萸,触碰到头顶上那片几乎可以说是专注认真的目光时,喉咙卡住了。
  她皱皱鼻子,换了个方向回答道:“山东六国都传言秦王凶悍无比,杀人不眨眼,芈瑶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话音还未落,额头上就被弹了一记。
  压覆在身前的带着雪松香的躯体,缓慢朝后退开半步,楚萸趁机抱着脑袋往旁边挪了挪,她的后背和屁股被墙板硌得生疼。
  然后她听见了一声轻笑。
  “那若是我和父王说,打算娶你呢,你会嫁给我吗?”他歪头问道,像是试探,也像是说笑。
  楚萸脸上张红,憋了半天,才说道:“我是不会做长公子的通房的,妾也不要——”
  “那正妻呢?”
  楚萸脖子一梗,呆呆地望着他,脸上短暂地闪过一丝欣喜,但很快就如流星般坠落。
  她眼里蓄满酸涩,他果然又在拿她取笑,她不该掉以轻心的。
  “长公子莫要说笑了。”她垂下头,“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长公子何必提出来吊芈瑶的胃口呢?”
  “在梦里也不行吗?”他再次开口道,声音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情愫,可以说是在揶揄,也可以说是在试探,甚至是自嘲。
  楚萸愣了一下,抬起下巴,眸光泛起重重涟漪:
  “在梦里,我愿意做长公子的妻子,因为那是我的梦,长公子一定会待我非常好,非常爱护我,夫妻琴瑟和谐,或许还会有一个聪明可爱的孩子依偎在膝头,可那终究只是梦,不是吗?现实中,长公子会待我如这般吗?”
  扶苏半晌没有回答,楚萸有点担心是不是自己说过了头,瞥过去一眼,发现他居然在笑。
  不是对她笑,而是想起了什么愉快之事那样,自娱自乐地笑,嘴角翘起淡淡的弧度,很衬门口洒进来的那片和煦阳光。
  楚萸一时有些摸不到头脑,总感觉长公子今天怪怪的,两人也仿佛是在跨服聊天。
  她把这个疑问明晃晃挂在了脸上,眼光扫过来的长公子瞅见她的表情,犹如被不经意窥探到内心秘密般,瞬间敛去了微笑的神情,一脸正色地朝她靠近一步。
  楚萸连忙后退。
  “手好些了吧?”他不由分说抓起了她的手腕,左右翻看了一下。
  楚萸点点头:“好多了,一点都不疼啦。”
  她甚至怀疑里面的伤口都差不多愈合了,任何不适感都没有,就是偶尔有些痒,而那正是恢复的征兆。
  “哦,那倒是不错。”他放下她的手,别有深意地说。
  楚萸连忙加了一句:“可是还不能沾水……”
  潜台词很明显,我可洗不了衣服。
  扶苏看出了她的小九九,哼笑一声:“没关系,今日你与长生一起,把我房间里的竹简都拿出去晾晒,这个总能干吧?”
  言外之意也很明显,别想偷懒。
  楚萸语塞,讪讪地“哦”了一声。
  如愿看到她一脸憋搓模样,扶苏心情大好,甩了下宽大的袖子,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只留楚萸一人,在卧房与前厅的阴影交汇处揉着额头,心有不甘地轻轻跺脚。
  楚萸第一次知道,竹简是需要晾晒的,否则搁时间久了会发霉。她笨手笨脚地帮忙往出捧,长生对她依旧吆五喝六,若是手中再拿根鞭子,楚萸都要疑心自己是不是变成了一头牛,哞哞叫着为资本家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