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阿金说:“原来是这样,她还有这么小的妹妹?”
“我们离开家的时候她妹妹的年纪和遂遂是相差不多,如今就不知道了。”宋迤说到这里才发觉话题又被绕进去,她叹息一声,说,“我看你根本不想学。”
程阿金心虚地眨眼睛,宋迤说:“不妨这样,我和你对昨天学过的课文,只要你答得出来我就提前给你放假。”
唐蒄飞跑一阵,又从树后面绕出来,亢奋地展示她手里的东西:“宋迤你看,我在河边摸到泥鳅了!”
那泥鳅在她手里扭动,身上还沾着泥沙。宋迤把她的泥鳅推得远了些,程阿金痛下决心,点头道:“好,就这么说定了,要是我答对了你就放我和遂遂摸鱼去。”
“昨天学的是……”宋迤稍一回忆,“一去二三里?”
“嗯,一去二三里,”程阿金像是在十字路口找不见路的人,她反复念着题干想找出灵感,“一去二三里……”脑子里灵光一闪,程阿金当即答道,“池浅多王八。”
唐蒄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宋迤黑着脸把书丢开。程阿金完全没觉得有错,问:“怎么样,我答得对不对?”
宋迤往树上一靠,闭上眼睛说:“你走吧,你自由了,以后都不用来找我上课了,别叫金小姐变成空巢老人。”
程阿金听不出她话里的弦外之音,一下子蹿到金萱嘉旁边去。唐蒄把泥鳅往远处的地上一丢,在宋迤身边坐下说:“我觉着阿金妹妹说得没错,就是池浅多王八。”
宋迤调侃道:“你把它捞上来,就这么随手一扔?”
“再晚点它就要进我的肚子了,”阳光把身体烘得热热的,唐蒄靠在宋迤身上伸长手臂,说,“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这里怎么全是山?想坐车吃饭都不方便。”
宋迤也觉得累,眼皮像黏在一起似的。她拍拍唐蒄,说:“最娇气的金小姐都没说什么,你倒先抱怨起来了。”
“她是别人推着走的,肯定不会累嘛。”唐蒄抱怨一句,“阿金妹妹说要认她当妈是认真的,不是说梦话?”
宋迤终于舍得睁眼,看着团野草球的程阿金道:“看这样子大概是了,金小姐竟然也肯答应她。”
“是想着现在自眼瞎腿残,要找人给自己养老。”唐蒄把脑袋搁在宋迤肩上,晃晃她的手说,“我们给她养老不就行了?把金小姐变成能活一万年的人吧。”
“小心她又拿枪打你,”宋迤恐吓般说,“她看不见你,不可能一枪毙命,你要吃的苦头可多了。”
“她打你的时候也不含糊啊,”说到这个唐蒄就头疼,她捂住脑袋说,“这个脾气,还在怪我害惨她?”
“她没原谅苏缃,自然也没原谅你。”宋迤分析道,“可能她是怕跟苏缃走后天天被芍雪烦,不得不选了我们。”
对于这个,唐蒄和宋迤都没什么异议。过去那么多事情,唯有金萱嘉遭受的损失最大。她一个人来这里,身体坏成那样,能依靠的只有宋迤和唐蒄,后不后悔更无处可说。
唐蒄时常想问她,如果再来一次她会否在雪夜里让唐蒄进门。金萱嘉没有回答,这反而令她愈发愧疚。其实这样的幻想没有必要,这都是她们三人之间不必谈及的往事。
阳光照在金萱嘉身上,这里没有催她往前的时钟。她看不见眼前群山叠嶂,凭着感觉说:“休息快半小时了,还要在这里歇多久?我随时都能上路,阿金,帮忙推推我吧。”
程阿金把草球抛在路边,不满地说:“为什么不叫蒄姐推?她有的是力气,刚才还下河摸鱼呢。”
“不用了,不敢劳动蒄姐大驾。”金萱嘉听见唐蒄和宋迤在身后走近,故意说,“我怕她会把我翻到悬崖里去。”
唐蒄撇撇嘴,像是不高兴她拿这个开玩笑。程阿金习惯懒散,帮推轮椅的就是程遂。程阿金跟在后头,小声对唐蒄说:“这样太不方便,要是妈没有瞎眼睛该多好哇。”
“我看她就是瞎矫情,”唐蒄跑到轮椅后挤开程遂,大声说,“看我不把你丢到悬崖下面去!”
金萱嘉回手就是一枪,不知打到唐蒄哪里,痛得她在地上打滚。宋迤和程阿金想着扶起她,程阿金连声喊“蒄姐”,抬头一看程遂推着金萱嘉自顾自往前走,急得叫道:“遂遂你怎么还走啊?蒄姐被打死了,你快来看。”
“有什么好看的,再不快点赶路我们就要露宿山野了。”程遂毫不在乎地回头看一眼,又小声对轮椅上的金萱嘉说,“露宿山野,是我跟宋姨学的词。”
程阿金高声说:“蒄姐流了好多血,你就不来管管?”
唐蒄哎哟几下,撑着地板坐起来。她轻轻谢却了程阿金来搀扶自己的手,说:“我没事,自己能起来。”衣服上裹着血迹,她看着山崖说,“还有多远才能见到人烟?”
宋迤在心里算了算:“估摸着算还有二三里。”
“真多王八!”唐蒄一甩手,抓住程阿金说,“走,天黑了山上很危险,被老虎啊熊啊之类的东西叼走就完了。”
程阿金被她拽住,宋迤也在后头帮忙抓着程阿金往前跑,一下子就超过推着金萱嘉的程遂。程遂无心跟她们赛跑,这三人没人陪着她们玩很快就消停下来。
若不是没有程阿金,程遂还是个到处捡东西吃的小孩。她很清楚唐蒄等人虽然行事无所不为,但最后都要被轮椅上的大姐管辖。两个健健康康的大活人被她管就很奇怪,这两个健健康康的大活人被打了好几次还不死就更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