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重楼远远地看见一团青色的人影儿在灯光的反射下,已经倒在了墓旁的草地上,雨急风狂之中,那小小的身子像一片小小的叶子一样,被风打风吹着显得那样纤弱。
顾重楼连忙奔了过去,早已经把伞给扔了,拖下身上的大氅子紧紧包住叶惊玄,那湿淋淋的身子像不住的颤抖,他的心也就跟着一块儿颤动。那张经常爱笑的脸此刻贴着湿淋淋的发丝,像水草一样牵在脸上,脸上的雨珠,此时看来却像是泪一般,看得他心头一阵阵抽搐。
张怀广拿了伞来替这二位遮着雨,侍卫们远远的没过来,这样子的王爷和王妃,让侍卫看见了只怕什么威仪都没了:“王爷,您还是赶紧带着娘娘回屋里吧,这里风大雨急,娘娘也需要换干净的衣裳。”
“怀广,我错了么?”顾重楼没有动,半晌半晌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张怀广一阵愕然,这句话从哪里来的,不说是计么:“王爷,您这也是在为娘娘着想,这是有人在谋害娘娘,这哪里是错。”
“如果不是无回一条一条的。分析,或许我到现在还会怀疑,或许我压根不会来找她,或许”她就在这里这么淋着雨一病不起了,顾重楼被这个或许吓住了,竟然说不出话来。
“王爷,任谁听到这样的话,也会有。疑,您刚刚失去了孩子,心里也未必能冷静下来,杜先生身在局外,自然比王爷要更看得透一些。”张怀广其实很想点头说是,可再看顾重楼这样子,什么话都咽了回去,只剩了劝慰。
顾重楼摇摇头,想起叶惊玄在。定园说的每一句话,心头一阵寒冷,他若是从一开始就不怀疑,他当然能堂堂正正的说,他相信可叶惊玄那句你信我么,现在想想却在他脑子里如雷一样轰鸣着,不像是问句,更像是责备
“怀广,我一直以为自己待她是一腔的清风明月心。思,无处不干净清澈,可原来还不信任她。”顾重楼这时才抱起叶惊玄一步步往东山小院走去。
张怀广跟在后边小心翼翼地打着伞,其实却压根。遮不住什么,结果三人都淋了一湿的雨,张怀广一边跟着一边说道:“王爷,这世上没有谁可以完全把自己托付给另一个人,包括娘娘也是,王爷,每个人的付出都不是毫无保留的,因为每个人都怕受伤害。”
顾重楼顿了顿脚步,忽然神色冷悠悠地看着张。怀广道:“怀广,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爷护不得你们一辈子,你们总归是要去大池子里游的”
张怀广吓了一。大跳,愣愣地站在原地忘了要去给顾重楼打伞,忽然满头冷汗的想起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每个人不就也包括了他自己吗,想着真想抽自己一嘴巴子。这得亏是顾重楼,要是换了个主子,他这会儿就亏大发了。
“王爷,王爷”张怀广回过神来发现顾重楼走远了,连忙跑着跟上去,继续撑着伞,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怀广,你有宰辅之才,只是这张嘴迟早会给你惹不少祸,我能保你在我的治下安安顺顺,可若去了朝上,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多少张嘴传着稳中各种虚虚实实的话,你若还是这样趁早回乡去,百亩良田,几处青山,也可保得一世无恙。”顾重楼这等同是明着在告诉张怀广,他彻底地放弃了皇位,以前张怀广他们多少还抱着些心思。
张怀广叹息一声,心说早明白您了,有了叶惊玄怕是再得了什么都太多余:“王爷,我就愿意跟着您,您若是高在朝堂,我便是当仁不让的宰辅,您若蕃居一地,我便是治地良材,王爷若是哪天想着归隐了,我也还是老实跟着归田吧。”
顾重楼看了一眼跟在后头的张怀广,眸子里闪过一些光芒:“怀广,浅水困不住蛟龙”
张怀广脖子一缩连忙道:“王爷,可不能这么比喻。”
叶惊玄在顾重楼怀里挣扎了一下,顾重楼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叶惊玄身上,心头又是一声叹息,明明是说着叶惊玄的,张怀广就有这本事把人带出千里远去。他手掌运着内息渡入叶惊玄体内,叶惊玄倒是不颤抖了,脸却红得跟煮熟了的虾一样。
进了东山小院,院子里这个时候没有丫头、婆子候着,冬天东山小院不大用,只有两个护院和一个管事在,顾重楼只能亲自替叶惊玄沐浴更衣。
拖叶惊玄衣裳的时候顾重楼的手不住的颤抖,勾着一根一根的衣结,湿淋淋地却让他觉得像火烧一样,一团一团的火焰四处燃起,衣裳还没拖尽他早已经是一身的大汗,哪里还有什么寒意。
拖到最后一件时,竟然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不敢看那些在烛火下铺着淡淡莹光的肌肤,那仿佛是在诱惑着他扑上去,迅速抽开里裳,用棉巾包着叶惊玄光洁的身子,散发着枯草和雨水的腥气,顾重楼却沉醉不已。散发着淡淡木香的浴汤,冒着滚烫的雾气,顾重楼把叶惊玄小心翼翼地放进去,看着飘浮在水面的发丝不住的流转,心也跟着一下一下律动着。
“惊玄,对不起”暖暖的雾气之中,从来没有说过这三个字的顾重楼,那个表面温淡骨子里却无比骄傲的顾重楼,终于还是低头道歉了。
虽然心里有无尽的歉疚,可要让他们这样的人说出抱歉来,却真是不易,可惜这个时候,谁也不愿意听,就连顾重楼自己都觉得这三个字多余得很。
叶惊玄无意识地低吟一声,顾重楼的心便跟着一颤,手上的澡巾子掉进了水里,一不留神就沉了下去,顾重楼看着那块澡巾子,心中无限纠结,终于还是下手去捞了。手不免蹭到了那些温软如玉的肌肤,散发着滚烫的温度,灼烧着他的手和他的心。
顾重楼强让自己不去想不去想,可越不去想却越容易去想起,身上的温度滚烫得像是架在火上烤了一般,感觉嗓子里冒着一阵阵的烟,把澡巾子搁在桶沿上,顾重楼去喝了杯凉水,顺便开窗吹了吹冷风。
可一转身看着木桶里光洁如玉,青丝如墨的人儿,胸口的火又烧了起来,无奈地摇头走过去,用棉巾包起叶惊玄的身子,擦干了水珠子,又穿上了里裳,一这穿着顾重楼嘴里一边念着上德养心,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
叶惊玄现在本就怨得很,要是这个时候再,他简直无法想象,该忍的时候还是得忍,好吧他不好女色可面对住在他心里的那个小小女子,不管是上德养心还是他以往的淡漠都不管用。
房里还有一桶热水,本来是给顾重楼沐浴用的,现在却用不上了,顾重楼觉得他现在需要用凉水来冲一冲,可一想自个儿昨儿才着了凉,又只能老老实实去泡热水,这一泡浑身上下就更是热血沸腾了。
沐浴后门外响起一阵小声的脚步声,然后就听到张怀广在外头喊:“王爷,杜先生来了,现在是否可以进来。”
顾重楼正好套上了外衣,便去给杜无回开门,心想着没有丫头婆子还真是不方便,得让张怀广去叫人来,可一想起刚才的情景,顾重楼又不愿意丫头婆子过来了:“无回,赶紧进来吧,怀广,你去备些好入口的吃食来,想来她一天没吃东西了,要软和的好入口的。”
听着顾重楼反复的叮嘱,张怀广乐呵呵地一声笑便转身去准备了,杜无回走进内室,看着塌上已经洗漱完换好衣裳的叶惊玄,不由得拿暧昧的眼神看了顾重楼一眼:“老顾,这算不算因祸得福了?”
“无回,赶紧诊脉要紧,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想这些。”顾重楼脸微红,幸好在烛光的映照下并不显眼,要不然杜无回准得乐死。
杜无回拿出脉枕来,四指一沉稳稳压在叶惊玄的手腕上,才压下去不就就咦得一声道:“怎么会这样这时候喜脉应该已经消尽了才是,怎么会喜脉还能诊得出来难道我的妇儿两项就这么差劲,不至于啊,这脉象明明是喜脉?”
顾重楼一阵狂喜,连忙追问道:“难道孩子还在么?”
“没有胎气,不可能还在,而且你当昨天的血是流假的啊!”杜无回这会儿正被这奇怪的脉象给弄得有些愣,哪里还顾得上顾重楼,说话就直接了很多。
顾重楼冷冷地怔在当场,脸色一片灰暗:“那你倒是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知道,我去传书给我师姐,师姐擅妇儿两科,我没有答案我师姐一定有,你就放心吧。”杜无回一边说着一边提笔写着药方子,递给顾重楼:“这是祛寒安神的方子,你和她一块儿喝。”
写完药方子又写着纸条,把叶惊玄的情况用小小的字,细细地写在条子上,然后朝门外吹了声哨子,一只雪白的鸟儿穿窗而过,落到桌上:“小白,去送给我师姐,不要走错道了,走错了小心我把你煮成汤,路上别被勾走了,野花没有家花好”杜无回一边绑着纸条一边唠叨,听得顾重楼一头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