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叁、
若是颜子衿按以前所打算的,她心里觉得最好的自然是宋珮,为人性子爽快,又是名门出身的大家闺秀,而且骑射皆不输男子,再加上宋玟的缘故,颜淮和宋珮两人互相熟识,也可算得上相配,可后来知晓宋珮早已有了青梅竹马的顾小将军,那只能作罢。
秦夫人之前倒是提起过赵家小姐,据说京中人人都知晓她对颜淮有好感,赵家也乐于结这门亲事,可如今又听闻敏淑公主也对颜淮有意,细细想来,竟隐隐间生出一股势力争斗的味道。
要是让颜子衿来选,两相比较之下,她自然更属意敏淑公主,除开公主出生皇家金尊玉贵,若是结成姻亲对颜家多有助力的原因,还有就是当年定国公一家在颜家遭难时出手相救。
定国公夫妇待人宽厚,定国公与当今皇后乃同胞兄妹,因得定国公一家的恩情,对于这位皇后嫡出的公主,颜子衿心里自然多了几分好感。
不过颜子衿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这么多,到头来还得是看看正主愿不愿意,她微微抬眼正好对上颜淮的睡颜,一时间心绪复杂,忙收回了目光让自己不再去。
等到收到秦夫人寄信来说江面破冰,他们已经启程从临湖动身时,据颜淮安排前去接应的人回复,此时秦夫人他们离回京也不过几日光景。
没想到他们回来的这么快,竟比去的时候花得时间还短。颜淮解释到一来开春冰融,那些商人贩户急着年初生意,便一同给那些清冰的江夫塞了红包,请他们快些动作,二来其实只要过了临湖那一段,后面江面上的冰早已融了,自然越走越快。秦夫人这信一看便是中间想起来随手写的,图方便交给驿使送信,此时道上还有残雪,若非专门请人快马急信,等到了他们手里自然已经过了好一段时间。
同时送来的还有姨母一家那边的消息,直到这时颜子衿才知晓原来姨母嫁去的人家姓陆,陆姨父生前是老家的知府,如今两位表兄一人领职外地知府,一人拜入国子监,正是青年才俊。
但信中所知也只有这些,对于那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表姐,却半点没有提到,不过也不急于这一时,等人到了再熟悉也不迟。
陆家的人入京比秦夫人他们要晚上五日,颜子衿正让木檀她们收拾颜子欢的屋子,就听见外面传来动静,秦夫人他们回来了。
颜子衿听得消息赶去迎接,颜淮已经到了,此时秦夫人刚踏下马车,颜殊和颜明手牵手跑过来,而周姨娘则抱着颜子欢跟在最后。
“欢儿这是怎么了?”颜子衿上前几步询问。
“还差一日就到家,结果积食加上眩病,又吐又哭的,刚睡着没多久。”秦夫人轻叹了一声,“你带着姨娘送欢儿回去休息,然后让人请大夫来瞧瞧,这里有你哥哥陪着就好。”
颜子衿担心颜子欢的情况,也不多说,便让周姨娘跟着自己先回院子,抚柳前一步跑去请了嬷嬷来,她瞧见颜子欢这样,便开口张罗着丫鬟们快去准备舒胃的汤药。
周姨娘不放心,一直在床边陪着,好在颜子欢情况并不严重,休息一阵就能缓解。
又多待了一会儿,见颜子欢已经睡熟过去,周姨娘在这里陪着,想着颜淮可能已经将姨母之事告知秦夫人,有些担心,颜子衿便起身先去秦夫人院子。
走入院子只见平妈妈没有在屋里而是坐在廊边,上前一问才知道颜殊和颜明回来没多久就双双发困,正好秦夫人要与颜淮说话,便让平妈妈带着他们两人去别屋休息。
“夫人和少爷还没说多久,小姐您快进去吧。”
几个小丫鬟正靠着门口打瞌睡,小心翼翼走进去免得吵到他们,绕到正堂旁的花阁时,便听得秦夫人和颜淮在说话。
“毕竟这事生得突然,又撞上这个时候,要是处理得不当,便要让几房之间生隙。”秦夫人说着,语气里满是忧愁。
“祖爷爷他们自然会有安排。”
“你五房伯母因为这事气得直接卧了床,整日浑浑噩噩地,偶尔清醒起来除了哭便是呕血,差一点也要去了。唉,谁会想到发生这样的事情,子芜我也是瞧过的,那样一个文文静静的姑娘,怎么会做出无媒苟合,未婚先孕的事情呢?”
颜子衿整个人猛地顿住,她停在花阁没有打算走进屋里,原地站着默默聆听他们之间的交谈。
“既然是伯母先发现此事的,按道理也该先压下商议出解决办法,为何后面成了这样?”
“哪里没有压下,发现此事五房自然早就让院里的人守住嘴巴,又通知了老祖宗,等我到时已经查到了对方是谁。也不知给子芜喂了什么迷魂汤,她才十八岁,竟与一个快四十岁的男人搭上了,那人家中已有正妻,美妾无数,临湖有名的纨绔混账。
你伯父伯母本打算让子芜偷偷把孩子拿了,其他的事也有周旋余地,可子芜宁死不从,甚至动了刀子也要保下肚子里的孩子,而且执意要嫁给那人。无奈之下你伯父伯母只得抹了脸,让家里人私下去与那家先去议亲。”说到这里秦夫人似乎极为愤恨地拍了一下桌子,“谁知那家人听闻此事,先是斩钉截铁说了不同意,狠狠嘲了子芜一番后还说是她不顾廉耻先贴上去,当可真是笑话,她一个养在闺中的姑娘哪里懂得了这些事情,自然是那男人花言巧语引诱了她!后来又道子芜无媒苟合,进门也讨不上姨娘,最多当一个姑娘,你说说,这、这……唉。
“此事最后当然是成不了,子芜怎么说也是五房正出的姑娘,哪里能嫁给一个泼皮老纨绔当妾。你伯父最后甚至咬牙认了,同意子芜将孩子生下来,也认他是颜家的孩子,可、可谁知子芜听说那人不要她,当晚就悬梁自缢了。”
外面难得的春日融融,来的时候还走得有些发汗,可此时颜子衿却觉得浑身上下如坠冰窖,手指一阵发麻,稍微动一动便觉得全身刺痛无比。
“出了人命,自然没了办法,你伯父悲痛欲绝,打算将那家人告上官府讨个说话。可四房家刚刚娶亲正热闹欢喜着,总不能此时浇一瓢冷水上去,而且此事子芜自己亲口说了心甘情愿,即使告上官府,不仅告不出什么,还直接向他人挑明颜家教导无方,教出来的女儿竟与他人无媒苟合,甚至未婚先孕,这让颜家在临湖如何自处,更别说颜家尚在闺中的姑娘们又该怎么办,子芜她可还有两个妹妹呢。”
“此事后来如何处理?”
“自然是被众人劝下,那家人虽然口出狂言,但也是仗着颜家不敢把此时挑明。五房心有不甘,却只能忍着血咽下,过了几日才对外说子芜暴病身亡。”
“所以母亲信中才说要多留了一段时间。”
“我虽然只打算回家看看不想摆什么架子,但子芜我也是疼过的,再如何恨其不争也是忍不住心疼她,而且此事发生了,自然影响到你妹妹锦娘和欢儿,为了她们考虑,有个诰命夫人的身份在葬礼上镇着,那家人起码也不敢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我刚才特地支开锦娘,便是要与你单独谈谈。”秦夫人又道,“子芜这件事,虽然说着是那男人引诱她,可日日身边跟着这么多人,她哪里有机会能与人珠胎暗结,定是院中那些家仆们为了点蝇头小利帮着做出此事。我回来的时候想过,锦娘和欢儿如今也大了,一时疏忽,免不得什么时候就被那些纨绔子弟们瞧上,他们那些人腌臜法子多了去,要是趁我们不注意,暗中收买锦娘她们身边的人,酿出祸事该怎么办?闺中女子名节一事最为重要。家中奴仆之事一直是你负责,你身为哥哥总得多上心些,要是瞧出有此类想法的家仆,迟早打发出去,以免害了她们。”
“儿子知晓。”
颜子衿在原地站了许久,连双腿发麻也不知晓,一时不稳朝着后面踉跄了几步,不小心将脚边的花盆踢倒。
听见花阁传来声响,里面的谈话声顿时停下,便听得有脚步声朝这边急急走来,颜子衿猛地回过神来正欲逃离,可终究是晚了一步,颜淮已经走到花阁门口,正好与颜子衿目光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