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摇点头:“回自然是要回的。”
  五师兄之死,她还要去找掌门陈青木问个清楚,至少得弄明白,三百年前他为何说那一切与浮玉宫有关。
  但眼下还有比这件事更紧急的——
  终焉火种,才是重中之重。
  不解决了这个祸害,一切筹谋都是白搭。
  云摇摸了摸额心的血蝶,轻叹:“但在回山之前,我要先跟秃…了无大师,去西域梵天寺处理些事情。”
  “何事?”
  头顶声音一瞬清冷得近沉。
  云摇疑心是自己听错了,仰眸去看慕寒渊:“你方才…?”
  “云师叔!”
  云摇在那张清隽面庞上瞥见了一点与慕寒渊绝不相符的冷厉,只是身后唤声忽起,她下意识扭头看去,等想起再转回来看慕寒渊时——
  那人又是那样一副清清冷冷,七情不显的模样了。
  ……奇怪。
  她看错了?
  不会是那个幻境给她留了什么后遗症吧?
  来不及细想,丁筱已经火急火燎地跑到她身旁:“你和寒渊尊都没事吧?刚刚吓死我了,我差点都打算回山搬掌门了!”
  “没事,小场面。”云摇不在意地摆摆手,眼神往后一飘。
  丁筱身后不远处,陈见雪与厉无欢也走进大殿。
  望着那两人亲密相近的身影,云摇轻眯起眼,往慕寒渊那儿侧了侧身,压低声音:“你师妹这么漂亮的白菜,你就算不喜欢,难道忍心看外面的野猪来拱吗?”
  “……”
  慕寒渊顺着她视线抬眸,望见了正与红尘佛子道礼的陈见雪二人。
  于是目光略一停顿,便落到妖僧那张称得上美艳的侧颜。
  凝视数息,慕寒渊忽问:“师尊此行,是要与红尘佛子单独同行?”
  “是啊,”云摇不解回头,“怎么了?”
  慕寒渊垂眸,看不清眼底情绪地淡淡道:“弟子忧心,日后师尊身份暴露,世人闻你与佛子单独同行,会再生出些于师尊名声不利的谣言。”
  云摇:“……”
  “?”
  云摇缓缓试探:“所以,呢?”
  “弟子愿与师尊一同前往西域。”
  “——这更不妥, ”云摇想都没想,“你要是再被我做了什么,那我名声才好不了了呢。”
  “……”
  “…………”
  死寂。
  云摇绝望扶额,扭回身,试图靠装死失忆来躲避面对慕寒渊的眼神。
  只是不等她找个话头,就听身后一声低淡的轻哂。
  “师尊放心。”
  “…啊?”
  “弟子会保护好自己的。”
  “…………?”
  -
  云摇终究是没能拧过慕寒渊。
  向来清冷如圣人无为的寒渊尊,对与云摇同行一事异常坚持。
  面对软硬不吃的乖徒,云摇还真有些麻爪了。
  尤其原本指望的红尘佛子听了他要同往,竟也没说什么,她就更没理由拒绝了。
  于是浮玉宫行宫外,青山下,乾门一行即将兵分两路。
  ——
  云摇与慕寒渊同妖僧回西域梵天寺。
  陈见雪带队,领其余弟子回宗门复命。这一队弟子比起来时还少了些,譬如何凤鸣这类,隶属卢长老一脉的,都被卢长安给提前领走了。
  “乌天涯也不在队里了?”听了丁筱汇报,云摇轻哼,“好个乌天涯,没看出来,浓眉大眼的,结果竟是卢长老那边派进来的细作?”
  丁筱挠头:“我也意外,那位师兄只是外门弟子,卢长老心高气傲的,没听说过他还会将亲信弟子发展到外门啊。”
  “可能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吧。”
  云摇说着,放低了声:“此行我不能随队回山,有个重要任务交给你。”
  丁筱眼泪汪汪:“师叔交给别人可好?”
  “嗯?”
  “我也想和师叔你还有寒渊尊一起去西域,我还从来没去过呢,我想——”
  “不,你不想,”云摇残忍堵了回去,慈眉善目地一边拍肩膀,一边忽悠,“这队弟子里,我能够信任的不多,能够信任又颇有能力的,更是只有你一个了——你要是也跟来了,那我的重任,还能交给谁来担当呢?”
  丁筱吸了吸鼻子,将信将疑:“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当然,事关乾门安危。”
  “……”
  大约是头一回见云摇这么正经,丁筱又缺乏见识云摇真面目的经验,几句话就被忽悠得用力点了点头:“师叔你说,我一定不负师叔厚望。”
  “这还差不多,”云摇勾手,“简单,就是那个要跟着你们陈见雪师姐一起回乾门的厉无欢,你给我把他盯紧了,不管有什么异常举动,全都传剑讯告知给我,懂?”
  丁筱似懂非懂,有些警觉地抬头:“那位厉道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没有。”
  “那师叔为何要我盯着他?”
  “看他不顺眼。”
  “……”丁筱:“?”
  就这样,一席话后,原本拽着云摇衣角不撒手的丁筱就被云摇忽悠回了队伍中。
  那行人身影到了天边,云摇还笑吟吟地朝那边挥手。
  直到夕阳将长影投在她裙尾,慕寒渊清冷声线在身侧低低响起:“师尊在想什么。”
  “在想你要是也这么好忽悠就好了。”
  “……”
  云摇转过身,正瞥见,天边暮色将慕寒渊一身白衣染得如晕红鎏金。
  那人清冷眉眼也被衬出几分温柔。
  只是望着她的。
  对上那眼神,云摇莫名有点不自在,她轻晃开身,假意望向四周:“哎,妖僧人呢?”
  “了无大师说,自己的坐骑跑去了行宫后山,迷路了,他去将它领回来。让我们在此地稍等。”
  “嗯?妖僧还有坐骑了?莫非,是他们梵天寺寺门前那两头玉狮子吗?”
  “师尊四百年前见过?”
  “自然,我还记得它们很是威武,就据守在寺门两边,法相庄——”
  云摇忽卡了壳。
  ……四百年,前?
  妖僧当日话声幽幽飘回耳边:
  [云施主忘了?四百多年前,你以天缘山下随手折的一枝桃花剑,叩开了我梵天寺罗汉金阵十二天门,打得方丈吐血,强行要带我回乾门成亲?]
  云摇:“………………”
  一两息后,云摇心虚得扭头,看都没看格外安静的慕寒渊的方向:“怎么会呢?我又没去过梵天寺,哪里见过什么玉狮子?我就是胡说的,胡说的。”
  “师尊听过狼来了的故事么?”慕寒渊沉默过后,忽问道。
  夜色带着莫名的凉意沁上来,云摇迟疑了下:“听说过,怎么了?”
  “没什么。”
  慕寒渊淡淡一笑:“师尊既说不曾有过,那寒渊便信了。”
  云摇品了片刻,轻狭起眼:“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威胁我?”
  “师尊多虑。”
  不等云摇再说什么,慕寒渊抬手覆掌,将一物显影于云摇面前:“这件东西,忘记还给师尊了。”
  云摇定睛,竟是秘境里被慕寒渊拿去的龟甲。她低头晃了晃腕上的手串,金铃孤独鸣响,云摇看了半晌,莞尔:“难怪,今日睡醒后总觉着缺了什么。”
  说着,云摇便要将龟甲取走。
  只是她指尖就要触及慕寒渊掌心时,那人忽垂了手,袖风极自然地与她擦过,就仿佛只是恰巧无意地错过。
  “我为师尊系上吧。”
  “……哦。”
  云摇心里还是觉着哪儿有些古怪,但又说不上来,毕竟徒弟为师父戴点什么,应该也正常吧?
  这般想着,云摇就随慕寒渊牵起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