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般的水汽喷上郁金香花表面,好似笼罩上一层烟雨朦胧。
江怡站在郁金香花前,小脸表情清冷,像是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耳尖却红透了。
她忍不住想要揪下一小块花瓣,然后砸到谢京妄脸上。
这混蛋就是故意的!
卧室那块传来声响,谢京妄懒散着步伐走了出来,换了一件白色短袖,又随便配了条灰色长裤,他单手抄在兜里,慢悠悠朝她走来。
江怡身子莫名僵住,她没看他,转身往门口走,冷淡着语气说:“盛夏给你送回来了,我走了。”
“害羞了?”
他站在吧台前,玻璃杯触碰大理石台面的清脆声响动,谢京妄挑她一眼,喝了口水。
“……”
江怡忍无可忍,回头瞪他一眼,“我害什么羞?那么小,也没什么好看的。”
嗤。
谢京妄不为所动,嘴角扬起,“那你以前在床上哭什么?”
分明每回都被操到浑身发抖、颤栗,然后哆嗦着小穴喷水。
这会儿嘴硬什么。
“……”
混蛋!
脑海里涌现出画面,江怡木着小脸,不想再和他争辩,径直往门口走去。
门还没打开,身后笼罩住温热气息,谢京妄靠了过来,钳制住她细瘦手腕,“试试?”
他问她。
江怡脑子懵了几秒,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下意识抬手,软乎乎的巴掌扇了过去。
“滚。”
她骂他。
谢京妄也没生气,漆黑眼眸反而带了笑意,“江小怡,你在想什么啊?我又没说和你试试上床。”
熟悉的称呼从他喉咙间溢出,江怡愣了愣,一时没了反应。
谢京妄忽然凑近她,坏笑着说:“还是说,你想和我做爱?”
她回过神来,当真被他磨的没脾气了,“谢京妄,你真的很讨人厌。”
“哦。”
他口吻平平淡淡的应。
七年前就知道了,她说讨厌他,说不爱他了。
七年过去,也没差。
“我要回去了。”
见他表情冷淡下去,江怡突然觉得别扭,互相沉默了半分钟,她开口说,挣了挣他的手。
很莫名其妙的一场见面。
以冷场的方式结束。
之后一个月,江怡都没再遇见谢京妄,京宜太大了,遇不上才是常态。
她只有两个月休假的时间,一个月待在京宜,还有另外一个月得回乡下陪陪外婆。
肖域知道后,说什么也要拉着她出来玩个通宵。
京宜大学附近新开了一家酒吧,就叫通宵。
肖域是这家酒吧的老板。
去年年初回国,就一直在搞装修了,上个月正式开业。
酒吧装修的不错,氛围感拉满,每晚还请了乐队过来唱歌,开业一个月,算是回了叁分之一的本。
江怡坐在环形沙发上,肖域特意留给她的,欣赏乐队唱歌的最佳位置。
台上是这两年新出的一个大学生乐队,一共五个人,主唱一名,鼓手、贝斯手、架子鼓、键盘手分别一人。
都挺青涩的面孔。
主唱是个女孩,偏烟嗓类型,这会儿正开场,便选了一首很炸的歌,红色镭射灯光交映全场,场子很快被热了起来。
江怡却是几分心不在焉。
她曾经见过另一个乐队,听过另一个主唱的歌,从那以后,听别的乐队唱歌,总差点意思。
肖域坐在她旁边,很夸张的说:“我的宝,就这你还能面不改色?幸好来我酒吧的客人不跟你一样,不然我真怀疑明天我这‘通宵’就要倒闭了。”
桌上有果酒。
江怡倒了一杯,和他碰了碰杯,“挺好的,有前途。”
肖域啧声说:“你这表情看起来可不是这么说,咋了,是不是我这乐团请的不好?”
江怡刚想摇头,躁动的现场氛围安静了几瞬,台上那位主唱小姑娘,神秘俏皮的眨眼说:“接下来,由另一个乐团带来另一首歌。”
江怡扭头问肖域,“你请了两个乐队?”
“不知道啊。”
肖域也是一脸茫然,他对音乐一窍不通,请这一个乐队都费了不少劲儿,更别说请两个了。
全场灯光昏暗下去,节奏感强烈的架子鼓声随之响起。
咚——咚咚——咚!
最后一节鼓点落下,灯光复又明亮,江怡掀眸望去,舞台上,是段清衍、程杨、蒋瑶叁人。
太过熟悉了。
像是回到那年live house的现场,十八九岁的少年,在舞台上熠熠生辉。
场上也有不少人认出银河乐团的成员了,好不容易安静了几秒的现场,更是以前所未有的架势掀起狂潮——
“银河乐团!银河乐团!”
大家跟着一起喊出乐团名字。
七年前,银河乐团发展最鼎盛时期解散了,再难合体。
京宜大学的乐团神话。
后续发展的每一个乐团,都难望其项背,尤其是当年乐团的主唱,一头蓝色背头碎发,黑曜石耳钉,一首十五岁创作的《小青梅》,成了所有人心目中的绝唱。
“操!!真他妈值了啊!居然是七年后的合体!啊啊啊我出息了!”
耳边是众人的尖叫声。
江怡细卷长睫颤动,她无声动了动嘴唇,直至那一句歌词降临耳边。
“降落我心上的小青梅
我们要爱够一辈子”
这七年来始终不敢听的一首歌,此时此刻,依旧由他亲自唱给她听。
她握着果酒玻璃杯的手,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抖。
谢京妄坐在阴影处,没人看清他的面孔,只听到他天生的磁沉嗓音,两千五百多个日夜,尘封喧嚣的歌词,为她降临。
肖域直接听呆了,嘴上喃喃:“这他妈哪个乐团?老子一定要签下他们!!有他们在,我这‘通宵’这辈子都不会倒闭!”
尤其是主唱。
他一个外行都听得出来,声音是独一份的深情。
一曲《小青梅》结束。
舞台下是大合唱。
段清衍、程杨和蒋瑶在台上分别举着手打节奏,唱歌的那人始终没露面。
‘通宵’分为两层。
舞台后,有楼梯可以直达二楼,只是不到晚上十二点,二楼是暂停开放的。
灯光晦涩,分明是看不清人的。
江怡若有所感的抬眼看去,靠栏杆处有一抹模糊身影,他屈腿懒懒站着,镭射灯光偶尔从他五官扫过,目光对视,他朝她偏头一笑。
黑色耳钉折射光芒。
也不知道他怎么能做到,不到十二点就上去了。
心脏慌乱加速,江怡低过头,没再看他。
歌唱完了,段清衍几人从舞台上跳了下来,之前的乐队重新上了台,大家的兴致被拉到了最高点,各种嘈杂的声音围绕耳膜。
“江怡妹妹,好久不见啊!”
段清衍自然的和她打招呼。
肖域拽了拽她的胳膊,悄声说:“不是,你居然和这个乐团认识?那你不给我早介绍。”
江怡显得心不在焉,“我也刚回国,那记得这么多事儿。”
那倒也是。
肖域懂了,赶紧起身,给段清衍几个让座,“来来来,都坐。”
开始谈生意了,肖域笑的谄媚,“不知道几位有没有想和我这酒吧签约的想法?你放心,我这儿待遇可好了……”
他话还没说完,段清衍摆摆手,“随便唱唱,我已经不玩这个了。”
程杨和蒋瑶坐在他身边,他指了指旁边两个,“喏,也就他们两个还在唱歌。”
七年前,谢京妄提出解散乐团时,他挺不能理解的。
虽然知道,乐团迟早有一天会解散,但那也太早了,那时银河乐团风头无两,干嘛要在最好的时候解散。
他只回了一句话:“我不是为了唱歌给所有人听。”
从始至终,都只为了一个人。
段清衍就懂了。
所以今晚,七年不唱歌的人,难得召集他们见面,竟还愿意唱上一首七年前的歌,他就知道,让他想要唱歌的那个人,回来了。
果不其然,他在舞台上,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江怡。
段清衍笑笑:“不过也许以后,我们还会一起唱。”
只要江怡在。
蒋瑶和程杨这几年都出了自己的单曲、专辑,发展的还不错,甚至给一些热门电视剧、电影也唱过主题曲。
七年不见,江怡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
“江怡妹妹,当时怎么一声不吭就跑去英国了啊?那么远,都没见你回来过几次。”
段清衍笑着问她。
江怡回他,“去学芭蕾了。”
又聊了几句,肖域恶补了一下关于银河乐团的知识,问了句:“不是四个吗?还有一个主唱呢。”
谢京妄不在。
江怡不自觉抬头看了眼二楼栏杆处,那里没人在了。
也就肖域不知道她和谢京妄的事儿,段清衍打着马虎眼说:“估计忙去了吧。”
“来来来,好不容易见次面,一起来玩游戏呗。”
桌上有国王牌,段清衍全部拿了过来。
国王牌游戏很简单,抽到国王牌的人,可以指定别人回答真心话或者完成特殊任务。
江怡运气好,好几轮都是她抽到王国牌。
她也没为难大家,都是让大家回答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或者完成一些简单任务。
“江怡妹妹,你这也太手下留情了!咱们不怕,有啥难问题,难任务尽管上来!”
段清衍嚷道。
江怡点了点头,“行。”
“……妄哥。”
这时,蒋瑶最先看到谢京妄过来了,程杨和她一并喊了句,场上其他几个人也跟着注意到了他。
肖域嘴巴一张,惊叹道,“操!这他妈就是那个主唱啊?好帅卧槽!!”
酒吧里的空调温度开得很低,谢京妄脸色恹恹,白色短袖外套了件外套,灯光太暗,江怡勉强认出那外套,居然是她很多年前送的那件。
他还在穿。
骨骼长开,肩膀变得更为挺阔,外套分明已经有些不合身,他却不在意,
江怡移开眼,莫名烦躁。
一件叁百来块的破外套,有必要穿这么多年吗,他真的有病。
“妄哥,我们在玩国王牌游戏,你来得正好,抽一张。”
段清衍冲他递过牌面。
谢京妄懒懒弓下背脊,随手抽出一张。
国王牌,鲜红花色明显,运气好到不像话。
“不是!你怎么一来就抽到国王牌!”
段清衍震惊。
抽到国王牌,便意味着他能指定场上任何人回答任何问题,以及做任何事情。
江怡心弦莫名紧绷,有点想逃。
“我……”
她放下牌,想要起身,说不玩了。
才刚开口说了一个字,酒吧灯光骤然暗了下去,她闭上眼睛,干涩的细密痛楚袭来,她有点接受不了这样的昏暗。
手腕在这时被人握住,稍微用力,她跌入带有那股薄荷清香味的怀中。
白净脸颊被人轻轻掐着,虎口抵上她的下巴,粗粝的摩擦感。
昏芒色调下,在所有人的尖叫失控中,他强势吻上她的唇,强迫她迎接他的湿润唇舌,口腔被完全占据。
江怡发不出声音。
耳膜深处,却落过他的低声询问:“江小怡,后悔过吗?”
后悔,说要分开。
后悔,说不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