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长烁伸手,手掌按在他的额头上,力道不算温柔。
  梦还在继续。
  他赶到城墙,青年已经被推了出去。
  如同先前梦里那般,他正要救人,却被突然涌现的记忆耽搁,狂暴的丧尸群不听他控制,顷刻间就把青年撕碎。
  心神俱裂。
  尝到血肉味道的丧尸更加狂暴,他勉强挤出些理智,控制住局面,将青年的尸骨收敛,突然觉得没意思。
  卫迟莫跳下去,控制着尸群离开,再也没回来。
  他猛地睁眼,梦的余韵还未散尽,眸子里是散不开的阴翳,直直撞进虞长烁眼睛里。
  看清身上的人,那股寒意才将将收住。
  卫迟莫闭上眼,揉了揉虞长烁的头发:“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太阳都晒屁股了,早什么早,你今天没事了啊,还不起床?”虞长烁顿时忘了自己要问什么,不满的拍开他的手,完全不管自己趴在对方身上,“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卫迟莫睁眼,瞥了眼天色,似笑非笑的睨他,没和他计较,“下午才有事,饿了吗?”
  虞长烁感觉了一下肚子,觉得还好,就摇摇头。
  他惯会得寸进尺,卫迟莫没提,他就趴他身上安然不动。
  卫迟莫没容忍他这幅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做派太久,他像是终于从梦中回过味来,没等人再说什么,就将青年放到一边,从床上站起。
  虞长烁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被卫迟莫惯得很粘人,没和他闹掰那会儿更是他去哪就跟着贴到哪。
  不然那群同学也不会觉得他俩是在谈恋爱。
  想到这里,虞长烁把被子裹了裹,又觉得没劲了。
  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卫迟莫脾气太好,像是从来不会生气,就像面对熊孩子闹脾气捣乱时毫无作为还鼓掌夸好的昏聩家长,可以说虞长烁别扭的性格就是他一手纵出来的。
  因为被惯得彻底过,在对方那里拥有过可以为所欲为的特权,稍微一点“冷待”都令人难以忍受。
  虞长烁适应到现在也没适应过来。
  他思绪逐渐跑远,卫迟莫暼他一眼,突然想起什么,缓缓出声:“也是,毕竟我让你恶心,贴着你做什么。”
  虞长烁猛的抬头看向他,正想说些什么,脑子里自动播放起两年前他们冷战时,有同学跑来问他们什么时候和好,说起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当时说什么来着。
  “真恶心。”
  他想起来了。
  他听见了。
  虞长烁顿时大脑空白。
  紧绷的神经微微松缓,卫迟莫低头整理衣领,没管他,长睫微垂,不动声色整理思绪。
  幸好。
  幸好,虞长烁先找了过来。
  幸好,想起来的时间不算晚。
  幸好,局面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决定别人做什么的权利,因此明知道林奕以他为首的情况下,还是对很多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危害不大,林奕戳一下他才跳一下。
  现在才明白只能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被伤害是什么滋味。
  钻心剜骨不为过。
  怒气上涌,他想,不如干脆就这么不管不顾,放纵尸群,攻毁城池——
  归根结底,是他没有保护好他。
  是他没有意识到青年对自己的重要,也是他没能及时阻止喜常。
  被推手误导的人没有错。
  是他的问题。
  他没能保护住自己的宝贝。
  最终还是理性占了上峰,他勉强分出几分意识,记得要把尸群赶远离开人群,自己却提不起精神继续活下去。
  变成丧尸后痛觉神经也跟着变得麻木,即使全身被撕碎,所遭遇的痛楚也不及心脏的万分之一。
  原来丧尸也会心疼。
  疼到卫迟莫不想再装作不认识人的模样,装模装样慢慢吞吞玩一见钟情日久生情的游戏了。
  诬陷虞长烁偷粮仓的事已经发生过了,算计喜乐,借着喜乐让喜常吃亏的事情没变,接下来就是喜乐失踪,虞长烁被污蔑杀害喜乐被推出城外喂丧尸。
  很巧的是,在他们为虞长烁定好罪行决定关于他的惩罚的那段时间,林奕查到了点东西。
  他在喜常的床底下找到了凹凸不平的石板,掀起来才发现下面是个地下室。
  在里面找到了被绑在椅子上,破破烂烂,几乎辨认不出人型的喜乐。
  比最先发现的时候还要残破。
  找到喜乐的尸体后,喜常凭着哥哥的身份,把他的尸体带走了,说是要好好安葬。
  这就是喜常口中的“好好安葬”。
  虽然不敢置信,但事实已经很明显了。
  喜乐是喜常弄死的。
  这人对权利有种无法理解的执迷与狠劲,令他陷入污名的弟弟唯一的利用价值就是用来除掉不想看见的人。
  他对亲弟弟实际上并没有明面上那么喜爱,不至于一次二次三次的算计一个普通人来为弟弟出气。
  会紧盯着虞长烁不放,多半是因为他身上诡异的异香。
  而且,他明显感觉到,丧尸群有那么几秒是不受他控制的。
  仿佛是有什么东西牵引着它们过来,尚未来得及收回精神触角,就被他急急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