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现谢玹身上有许多谜团,她其实对他了解甚少。
这个认知不禁让她有些心烦。
她胡思乱想一会儿,越发心乱,便放下玉玺,分心去做旁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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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大半日,天色将晚未晚时,谢玹还是没回来。
只是回趟谢府,哪至于花这样久的时间,这不大像谢玹的行事作风。
用晚膳时,思及谢玹,容娡的眼皮莫名的跳了起来,胸口也隐隐不适。
她心中不安,有些按捺不住,便去问守在殿外的镜明:“你们君上缘何迟迟不归?”
镜明遥遥看向宫外谢府的方向,一脸冷漠:“卑职不知。”
容娡拧起眉头,想了想,又去找了白芷。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莫名其妙的,很想见到谢玹。
想念他的声音,想念他身上独特的冷檀香,想念他的手、他的眼眸。
分明他不在时,她会自在许多,可他总是时不时的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令她无法静下心来,坐立难安。
“……我有些想谢玹。”她立在白芷面前,嗫嚅半晌,别别扭扭道,“你知道他何时回来吗?”
白芷正欲调笑她,瞧了眼天色,也有些不安,便亲自前去查探。
容娡便回了月昙殿。
等待的期间,心里越发焦灼,不由得在殿前来回踱步。
约莫大半时辰后,白芷折返回来,三步做两步飞跨至容娡面前,脸色差的吓人:“奴不曾见到君上,只知君上现今正在戒律堂受罚。”
容娡听罢,脸色已不大好:“他们拦着不让你见谢玹?”
白芷颔首:“戒律堂周围守着许多护卫,族老下令不准任何人靠近。”
见状,容娡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那些族老好生猖獗,以谢玹如今的身份,他们怎敢施以惩戒!”
又问镜明:“谢玹离宫前可同你说过去谢府是因何事?”
镜明摇头。
白芷却似想到什么,眸光闪了闪,斟酌着道:“奴不大确定,但兴许是因十几年前的旧事。”
容娡没多问是什么事,咬了咬唇,小声道:“谢玹会不会有事?我想去见一见他……”
她目露担忧,话音里隐约带着恳求。
白芷与镜明对视一眼。
后者道:“谢府那边可能要生变故,奴带人陪娘子去一趟。”
容娡点点头,跟着白芷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一事,提着裙摆哒哒回了趟寝殿,将玉玺和菩提手持揣在袖中,一同带去谢府。
第96章 却妇(修)
容娡到谢府时,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漆黑的天幕上,零星缀着几颗星子,弯月散发着朦胧的浅蓝色光晕, 与谢府门前的灯笼发出的光亮一比,便显得微乎其微, 衬的偌大的府邸愈发冷清。
容娡走下马车, 听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后知后觉有些冷, 拢了拢衣领, 从侧门进入谢府。
侧门离四房地界近, 容娡心里惦念着母兄, 便寻了个借口,先行回了晴菡院一趟。
然而,以往在这个时辰一向灯火通明的晴菡院,眼下却漆黑一片,只有偏房里亮着一盏如豆的烛火,院门前无人看守。
容娡心中疑惑,左右张望一阵, 出声唤人。
过了许久, 偏房的灯亮起, 佩兰遥遥应了一句,提着灯笼快步走到她面前, 惊喜道:“娘子!”
容娡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看向两侧漆黑的居室:“怎么只有你一人在?我母亲与兄长呢?”
佩兰手里的灯笼忽然一晃。
容娡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便见佩兰的眼睛被摇曳的灯笼光映得忽闪, 好半晌,欲言又止:“夫人与郎君……前些时日被郎主接走了。”
容娡一愣:“父亲?”
佩兰点头, 支支吾吾道:“正是,奴婢……奴婢也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只知郎主遇难后,似乎另投了明主。北地的叛军攻入皇城后不久,郎主便来了谢府,连夜将夫人与郎君接走,现今应是回江东了。”
还有些话,佩兰犹豫了一会儿,没说出口。
郎主与夫人只顾着自己逃亡,没管在宫中无法脱身的容娡,连封信都没留给她。
故而这一番话,佩兰说的小心翼翼,觑着容娡的脸色,生怕会惹得她心里不舒坦。
容娡听罢,抿紧了唇。
她心里反而没有太意外。
佩兰的话里,没提到家人为她着想的半个字。
她的父母兄长——她的血亲,谁都不愿意为她冒险。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总是被抛下。
仔细想来,他们的做法也算无可厚非。
在那种兵荒马乱的情况下,首要之事自然是保全自己。
换做容娡,她也会毫不犹豫地以己为先,抛下别人。
只是……到底还是有些失落。
她忽然意识到,似乎……从来都没有什么人非她不可。
她从来都是被抛下的那个。
容娡如鲠在喉,心头酸胀,说不出是何种滋味。
垂眸默然半晌,她收敛心神,极轻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
从四房通往戒律堂,要经过三房的地界。
其中有一条鲜有人迹的偏僻小路,比旁处守卫要少些,是从前谢玉安受罚时,谢云妙悄悄言于容娡的。
走大道势必会被族老阻拦,眼下容娡若想去戒律堂,只能绕行这条小路。
天色完全黑透,四周的光源只有白芷手里提着的灯笼,朦朦胧胧的,勉强能照亮路两旁黑黢黢的树丛。
夜风将树叶吹得哗哗作响,回荡在阒寂的夜色里,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容娡许久不曾外出,衣裳穿的有些少了。没走多久,便被风吹的打了个哆嗦,脑中不受控制地冒出许多话本里的鬼怪故事,霎时觉得周围的树影张牙舞爪的,很是可怖,连忙往白芷身侧靠了靠。
正胡思乱想着,前方幽暗的路上,忽地冒出个影影绰绰的黑影,吓得她险些尖叫出声。
黑影嗤笑一声:“就知道你会来。”
容娡定了定心神,凝眸望去,辨认出这团黑影是谢云妙,便走近她,笑着问安。
谢云妙瞥她一眼,指了指旁边的树丛,语气生硬:“你随我来。”
容娡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树丛后有个凉亭。
这是要有话同她说的意思了。
凉亭前的石灯亮着,柔和的光芒映亮半枯的草丛。
容娡心里直犯嘀咕,但还是跟着谢云妙绕过树丛,这才看见亭中还有一人,像是在此处等候她许久了。
她心念微动,遥遥行了一礼:“三郎君。”
谢玉安起身回礼:“容娘子。”
谢云妙瞅着他们二人,翻了个白眼,扯着一脸警惕的白芷走远几步。
谢玉安走出凉亭,朝容娡走近两步。
石灯发出浅淡的橘黄光晕,映亮他的半边衣衫。
两人之间隔着几步距离,容娡悄悄打量着他,一时没想出他找自己所为何事,便没有贸然出声。
互相问过安后,谁也没再开口。
容娡等的有些不耐烦,正要寻个借口辞别,谢玉安许是看出了她的意图,连忙开口道:“容娘子且慢。”
容娡只好止步。
谢玉安走到容娡面前,整张脸红的像是要滴血,磕磕巴巴道:“你、你随我离开吧!”
容娡疑惑:“什么?”
谢玉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掏出一把地契塞进容娡手里。
“我知道了去岁长兄……国师把你关起来的事。如今他手握大权,必然会再次强迫你。我还算有些积蓄,你若愿意,我可以带你离开,远走高飞躲起来,找个小城住下,从此远离是非之地,安稳度日。”
容娡总算明白了谢玉安的来意。
他这是要带她私奔!
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说出这种看似为她考虑、实则只会将她害惨的话!
她才不要跟他过躲躲藏藏的日子!
容娡心下不悦,脸色冷了几分,将地契还给他:“我不情愿,郎君慎言。”
谢玉安的神情显而易见变得慌乱,旋即不知想到什么,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介意我有婚约?与王氏女的婚约我这几日正在设法解除,容娘子不必为此忧心。”
容娡拧起眉头:“不是。”
“那……那是为何?是因为长兄?他的确令人忌惮……不过,他如今弑君篡位,是谢氏一族的罪人。若娘子肯出面指认他曾经做过的不光彩之事,没准儿各大世族能借此来打压他,届时他必然会元气大伤,无暇顾及娘子的去处。”
容娡没想到他竟能说出这种话,不知怎地,心里冒出些古怪的不适,眼神也变得微妙起来。
谢玉安陷入自己的设想中,没注意到她古怪的神情,滔滔不绝:“……自此他从神坛跌落,无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们也不必隐居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