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尤目送着两人的身影,直至消失在尽头。
  身旁的葛月见他握着书卷若有所思,便没第一时间打断他。
  葛尤轻敲着掌心,转而在角楼前坐下。
  “想什么,这么专心。”葛月靠着廊柱问人。
  “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这一时又没个头绪。”
  “哪里都很不对劲啊!”她跺脚,“你把我们的计划就这么说出去了,万一对方转头卖了我们……等廖长老找上门来,那我是头都要大了。”
  葛尤无奈地撇嘴看她,放狠话道。
  “这整个江湖包括你我都可能和玉宴阁站在一线,唯独他俩不可能。没有原因,单纯是我的直觉。”
  *
  深得葛尤信赖的两人,正在马不停蹄赶往玉宴阁的路上。
  “这话是先放出了,但我们原本有计划吗?”
  黎孟夜牵引着马放缓速度,与落后一步的时雁一并排而行。
  “船到桥头自然直,少主不必太过担忧,”时雁一专注着前方,不让目光停留在脚下的路。
  “我另有个问题想要问你,自魔界一别,路霜寒同你可是有段时间未见了,你就不担心他消失那么久,秘密谋划些什么?”
  他们经过的路段正处上行,马蹄掷地有声,清脆稳健,黎孟夜拽着缰绳,身体略微后仰。
  “嗯,确是个问题,不过当日我在他阵中动了点手脚,”黎孟夜笑着看向时雁一,表情有些坏,“虽然没彻底阻止他突破大乘期,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影响。
  现在必定在某处方便他疗伤又不用担心被打扰的地方。”
  “听起来怎么像是在说玉宴阁。”
  路霜寒此人素来将自身利益居于首位。
  瞧他行事并不像甘于听从半珏发号施令的,多半从前同样被对方捏住了软肋。
  随着他实力大增,想到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摆脱旧雇主。
  但凡是也没有绝对。
  时雁一推翻此前的话,对黎孟夜说,“我怎么感觉路霜寒许久不出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又或者他已经出现,只是我们没发现罢了。”
  第五十九章 规则类游戏没玩过吗
  皎白月华如瀑倾泻,覆落玉宴阁的角落。它立于当空,四周云雾缠绕,不见上去的路。
  一抹赤色身影掠过走廊,衣袂翻飞。
  这人身量修长,面容妖冶,眼下有赤色双纹,正是许久不见的路霜寒。
  他对玉宴阁的布局十分熟悉,一路过来目的明确,直到停在一处下行地段的门前。
  路霜寒摸到墙上一处,墙体内机关转动,眼前的门缓缓升起,一条漆黑甬道呈现在面前。
  烛台上的火光燃起,照亮了下行的通道。
  路霜寒自此进去,直到尽头的房间才停下,他推开门,屋内昏暗不见月光,连照明用的烛火也无。
  听到开门声,隐约有锁链拉扯的动静,自幽深的里侧回响在一整条曲折的甬道里。
  他取下壁角的一盏灯,将之一并带入室内。
  暗影在他周围贴地婆娑而行,每前进一步跟着晃动几许。
  烛台底碰上桌面,攒动的光影恢复稳定,将这屋内的情景照了个大概。
  路霜寒不避讳地坐下来,指尖轻点着桌面。
  那靠墙而站的身影未有反应,微垂着脑袋,四肢皆被婴儿臂粗的锁链束缚着,衣下隐隐有植物的根茎在生长挪动。
  只是不知那锁链是何材质,但凡伸出袖口裙底的枝条都会被迅速溶解,残留下类似树脂一般的黏稠液体,将衣衫沾染得斑驳,好似另一种颜色的血。
  火焰跳动,照亮了那人模样。
  垂落的青丝沾染着血液,有几撮黏在脸侧,衬得那脸愈发苍白。
  卫卿卿面色透着将死之人的翳影,除了最初开门时那声响动,她对外界的任何声音都不作反应。
  桌面的路霜寒用手指持续铎着桌面。
  此前半珏便发现了卫卿卿在悄悄搜集关于玉宴阁的消息。
  他由着人动作,顺水推舟地给出了情报,直到卫卿卿将消息传出,才突然发难将人拘于此地。
  “玉宴阁清楚黎孟夜和你的主仆关系,在半珏眼皮底下传递消息,你当真以为这消息可信?”
  路霜寒在烛火下看着自己的右手,不复往日修长干净,其上疤痕交错,食中两指更是齐根断去。如此缺损在他身上还有数处,这全拜黎孟夜所赐。
  “……主人,自会辨真假。”
  卫卿卿微抬头,干燥起皮的嘴唇微动,缓缓说出这一句话。
  她嗓音嘶哑,全无卫镇时脆生生的动听。
  数日来不间断的药物侵蚀已然让她倍感麻木,自堕魔后寄生的枝条便犹如她身体的一部分,那溶掉的枝桠便是在生剜她皮肉,但因着迅速的修复能力,她不会轻易死去,只能一遍遍承受着非人的痛苦。
  无所谓。卫卿卿垂下眼,反正这世间糟糕透了,她早已没了可再恨的人,能够随心所欲地行事,便足够快乐。
  “冥顽不灵。”
  路霜寒搁下这话,起身时带动的气流让烛火快速跃动几下,那匍匐着的影子跟着摇曳,犹如食人恶鬼。
  待走至门前,他又似想起了什么,侧身道。
  “来时便听阁使提起,你的好主人已经在玉宴阁附近徘徊了有些时候,你说他是信了你的话来自投罗网,还是有能力一举毁去整个玉宴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