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孟夜只够护住心脉,结实地挨了砸落下来的密集剑光。
  在他身后的时雁一手一抖,险些放跑了一直蠢蠢欲动的心魔。
  “咳……”
  黎孟夜受伤不浅,手几乎握不紧星霜刀,“他们果然能看到阵中局势,知道你压过了心魔,转而全力对付我了。”
  虽说柿子要挑软的捏,特殊情况未尝不可特殊处理,换个方向反而有意外收获。
  相较于百源派修士的情绪高涨,黎孟夜可谓愁云惨淡,他平素喜好四处凑热闹,这一来二去的,时间一长,别人的热闹看多了,总是格外吸引仇恨。
  不然单凭跟着时雁一走这点,也不至于将他连坐。
  若是给他机会,完全可以解释成——他这是在为江湖除害出一份绵薄之力,以牺牲小我短暂结盟忽悠魔头,让其放松警惕,真把他当作自己人,最后由他出其不意地反杀魔头。
  时雁一:……
  对方此时颇有种破罐破摔的意思,思绪飘飞间也不避开他,一股脑倒豆子似的把自个的想法全摆上明面。
  “少主倒也不用这么着急忏悔。”
  时雁一说话轻声细语,完全想不到他不久前刚分摊过伤害,既然两人的对话时刻会被他人打断,他也懒得再多绕圈子。
  心魔正在他手中装着死,就等他精神松懈的瞬间。
  时雁一掐着与纸片没啥两样的心魔,嘲弄地笑了声。
  “如果少主觉得这口难开,便由我直言。”他垂下眼,边给胸口的伤做起应急处理,边和人挑明了身份。
  “真正的月仙楼主另有其人,我不过是占据了他身体的一介游魂。但我在此明说,既然已经成为我的东西了,便万没有再还回去的道理。”
  后面这话是说与手中心魔听的。
  时雁一又想起当时黎孟夜态度突然的转变,他起初猜测是对方知晓了有关他身份的信息,如今瞧着黎孟夜没特别意外的反应,更证实了此事。
  他重新提及之前的话题,“你在意我的心魔,是因在回忆里见到了我俩的不同吗?”
  时雁一话已至此,黎孟夜便知没有继续藏掖的必要,他诧异于对方态度突然的转变,既如此,他自然会给到同等的信息反馈。
  从初得记忆到前日梦中所见场景,一一如实道来。
  “原来如此,心魔所述的先生,幕后之人就在玉宴阁。”
  而月仙楼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原来从这么早开始,他便已经落入了网中。
  “咳……抱歉,”黎孟夜没能压下紧密攻击追加的强度,张口欲言前被咳嗽声捷足先登,“目前说这些为时尚早,我现在……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
  黎孟夜话音未落,比之先前更加迅猛的剑光眼见着就要将他扎个对穿,余光倏然瞥见周围的空气好似有瞬间的凝滞。
  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黎孟夜双眼瞳眸起了些微变化,在那瞬间他甚至只能依循本能行事,麻木地抬刀抵御近在咫尺的白光。
  他见时雁一手腕上盘着一截黑色蛇纹一般的东西,许是留意到了他的目光落点,时雁一突然将其投掷而来,同时声音在识海中响起。
  ‘对我的心魔,你看着很想与它做个了断,我便将其送给少主了。’
  时雁一兼顾两头地在丢开心魔后,将积攒起的血液凝成长刀模样,又学着法阵中的剑光,将血刀一分为数份。
  他在魔界擂台上用过这招,但此刻百源派的众人并不知此事,没有对他的招式多作提防,这就给了他很大的可操纵空间。
  “法阵需要人力维持,你斩去我的心魔意味着破阵一半,有修士会因此遭到反噬,阵法是完整的一个圈,我既能在此时越过阻碍同你汇合,说明对方不像最初那样强劲。
  而且后续的接补没有很快接上,对我们来说便是机会。”
  第四十章 阵破
  不用时雁一再多言,黎孟夜已然先一步动手。
  心魔承受了他蓄力一击,不甘地怒吼咆哮,却也没能改变化为齑粉的命运。
  心魔一破,效果确如时雁一所料想的那般,阵法的维系短时中断。
  屏障表层炸开一小片碎晶,尔后裂纹似蛛网,迅速外扩蔓延。
  顷刻间,将近半数的屏障变得透明,依稀能望见外面的景色。
  时雁一不敢有半分松懈,另一半法阵的功效尚在,甚至因被破了半数,它针对人的攻势更上一层。
  识海波动传递来黎孟夜的想法。
  时雁一当下拦住了人,在识海同他秘密传音。
  ‘廖致必然留有后手,就等着屏障彻底破损,你不如趁现在养精蓄锐,这边的攻击我先替你挡了。’
  现在不是谦让的时候,黎孟夜按下思绪,选择全盘信任时雁一,入定给自己疗伤。
  百源派在烬乐碑设下拘灵阵的消息不胫而走,江湖各路或散修或派系的跟着蠢蠢欲动。
  大家都知晓阵中围困的是月仙楼主,上了绝杀令的人,只要有本事,谁都能杀他。
  以往散修或许还有所顾忌,但现在大派系在前头开路,他们跟在后面趁其不备。
  万一捡漏了,那可是大功劳一件,多少能在玉宴阁面前刷个脸。
  他们算盘打得响亮,真到了地方,见到现状后又都有些退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