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的士兵远远看到有人有人骑马过来,俱是浑身戒备起来。
疾驰的马儿距离城门越来越近, 待到近前,那马上之人突地举起自己手中一面令牌,声嘶力竭道:“急报!洛宁府突降暴雨,河流决堤,水淹两府十二县。”
城门上守城的将令看到骑马之人手里的令牌,脸色一肃,连忙命城门后面的士兵,重新将城门打开。
厚重的城门在士兵拉动下,缓缓向内敞开。城门之来得及敞开比一匹马稍微宽一点的宽度,那骑马传信的人,便等不及得,控制着马儿从那道缝隙里挤了进去。而后继续向皇宫飞奔而去。
城门守将看着那远去的马儿,擦了擦自己额头因为紧张而流下的汗水。
他环顾自己周身的一片银装素裹之色,叹了口气,今年的大周国,实在多灾多难到让他不安。
送信的人进了皇宫之后,很快有宫里的侍卫,到京城各个官员的府邸,将刚躺下不久的大官们,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陈云蓁和沈薇得知这件事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沈薇最近安置在皇帝身边的眼线,将这个消息悄悄传到了明昭公主府。
据说当天夜里,皇帝便安排好了赈灾的官员,让其先行赶往洛宁府。
“粮食药材呢?”陈云蓁听了沈薇的转述,微微皱了皱眉。
洛宁府知府既然能将这事报到朝廷来,显然他自己已经无法处理这件事。
要论赈灾,洛宁知府一个本地水乡之人,不比京城去的,没见过几条河的官员更擅长?
洛宁府如今缺的,明明是粮食药材,这些关系到百姓生命安危的东西,只派一个官员过去,有什么用?
沈薇脸色有些沉:“父皇在从国库里调集了,但是需要一点时间。”
陈云蓁闻言松了口气:“有东西就行,话说陛下派去赈灾的,是谁?”
“是秦大人,他是皇兄那边的人。”
陈云蓁点了点头,而后道:“既然碰到这种事情了,咱们也不能袖手旁观。”
“水灾过后,必有疫情,我以前学过几个方子,恰好对瘟疫有防治作用,我待会将它们默出来,殿下可以方子送给赈灾的队伍。”
沈薇:“这个没问题,我到时候将方子直接交给父皇便是,就跟他说,是我游历在外时,碰到的一个神医开的方子。”
陈云蓁:“还有大蒜素,这种药可以预防感染,洛宁府肯定有不少百姓在洪水里受了伤,咱们可以组织商队,送点药材过去,不求赚钱,只要能收回咱们的成本就行。”
总归朝廷拨下赈灾银两,官员们也是要从商人们手中购买赈灾所需的各种物资的。
陈云蓁既然知道自己的药有用,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洛宁府的百姓若是用了大蒜素,觉得有用,也刚好可以宣传宣传大蒜素。
陈云蓁和沈薇两人商量好,将此事安排下去,便也没继续在这件事上浪费心思。
洛宁和京城相隔甚远,她们难以得到那边的消息,也只能尽自己所能,做到这一步。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沈薇筹谋着,往朝中安排了不少自己这边的官员。
陈云蓁则是把所有心神都放在了公主府对外的生意上。
京城那几间店铺专修好后,很快便开门营业。
如陈云蓁所料,几个药铺,一开始并未引起多大的反应,京城里各种医馆众多,更有家中蹭出过御医的老大夫,在京城开门营业。
公主府这几家新开的药铺,放在京城实在不打眼。
反而是陈云蓁出灵感,王娘子负责研究出来的香皂,一经退出,便风靡整个京城的贵女圈子。
往常,普通百姓,大都用天然的皂角或者草木灰进行清洁,身份高贵的大家小姐们,用的东西珍贵一点,但也不过是草药和香料混合制成的“早豆”。
这种早豆制作方法比较粗糙,虽有香气,但那种香气跟王娘子特意研究,调和过的香皂香气比起来,就显得有些刺鼻了。
更别提香皂的外形还那么圆润可爱,颜色也鲜亮,清洁能力还比众人原来用的早豆强许多。
京城这些贵女们,平日里本就喜欢长得漂亮的东西,香皂恰好从各方面都满足了她们的要求。
刚开始,只是几个知道京城里新开的“云薇阁”是沈薇的产业,所以特来捧场的贵女,看着香皂好看,便买了几块回去试试。
后来,这几个贵女回去试用后,知道了香皂的好处,立马便分享给与自己亲近的其他人。
一传十,十传百下,整个京城的贵女圈子,都知道了这件事。就连身在皇宫里的皇帝,也在朝臣的拍马屁下,知道了这件事。
皇帝派人来召见沈薇,陈云蓁听到消息后,连忙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特意给皇帝制作的几个龙型香皂,装进礼盒里,让沈薇献给了皇帝。
沈薇进宫后,果然哄得皇帝龙心大悦,又从对方手里扒了不少好处出来。
陈云蓁则借此机会,用“陛下也曾夸奖过云薇阁香皂”的由头,好好在京城宣传了一番。
而后在云薇阁声事正胜时,她又借此机会,根据上辈子的记忆,复刻了不少对这个世界的人们来说,新奇有趣的化妆品,将其推给那些奔着香皂而来的贵女。
理所当然的,这些比起原本的胭脂水粉更加好用的化妆品,又引领了京城里又一次潮流。
第四十三章
接下来的几个月, 京城颇为平静,就连宁王,都消停了不少, 没再让自己麾下的官员, 催皇帝立自己为太子。
洛则先那边也颇为安静, 随着时间的流逝, 陈云蓁当初到来京城时,掀起的风浪,也逐渐平复下去。
卫子菲也终于愿意从洛府走出, 参加其他贵女之间的聚会。
除了一向跟卫子菲不对付的于雪兰,总是提起这事给卫子菲添堵。京城其他贵女, 都默契地将先前那件事抛到了脑后去。
说到底,陈云蓁于她们而言,只是个陌生人。当初事情闹起来时, 她们能帮着陈云蓁针对卫子菲几句,已是极为善良了。
现如今,她们听说那个洛状元的原配已经回了自己老家。人家事件的正主都不在意这件事了,她们作为无关人员, 又何必追根问底。
况且,听说那洛状元最近为陛下办成了几件大事, 正是得陛下青眼的时候。
利益使然下,她们不介意将卫子菲接纳进自己的圈子。
沈薇从府外回来, 将贵女圈子里流传的这个消息告诉陈云蓁后, 忍不住笑道:“说实话,虽然我这位皇兄, 很早就离开了京城。但他还挺了解父皇的,若不是我知道最近那几件事, 都是他特意弄出来讨好父皇的,我还真以为他是要为大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陈云蓁也跟着笑了笑:“他不一向是这样的人吗?”
如若不然,对方当初也不会将她骗过去。
陈云蓁想了想,提醒沈薇道:“最近,户部和兵部,都有职位不小的官员,投靠了宁王。不过我们的人有看到,那几个投靠宁王的官员,都跟洛则先或者卫清江有关系。”
沈薇闻言挑了挑眉:“看来他已经按耐不住,准备对我那傻子皇兄下手了。”
“不过……”沈薇脸上浮起一抹迷惑来:“不知道他想怎么做?杀掉皇兄,那他想名正言顺登基,恐怕有点困难。”
当今皇帝治国不算多么好,只能说是平庸。但对方也绝不是那种昏庸暴虐之辈。
洛则先若是想杀掉皇室所有人,再自己上位,只怕难以服众。
毕竟他虽是皇帝的亲子,但他的身份,早在十几年前,就被皇帝亲手抹消掉了。
陈云蓁倒是不着急:“且行且看吧,总归对方如今一切行为,都在我们监视之中。”
这倒要感谢洛则先从来没有把沈薇放在自己眼里。
作为天然享受了性别优势的男性,洛则先的眼中,从始至终都只有宁王,这个皇帝唯一的儿子。
而沈薇虽然与宁王是兄妹关系,但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沈薇与宁王这个兄长一向关系不好。
明昭公主府外也曾被人监视过几天,但那些人没待几天,便离开了。
书房外突然传来几声敲门声。
沈薇和陈云蓁对视一眼,扬声道:“进来。”
“殿下。”
房门被推开,杜鹃从外面走进来,而后脸色沉重的,反手又将房门关上了。
“杜鹃,怎么了?”沈薇问。
她先前吩咐过的,自己与陈云蓁商议事情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进来打扰。
杜鹃此时突然敲门,显然是发生了大事。
“殿下,咱们之前派去洛宁府的商队,回来了。”
陈云蓁闻言,心脏紧了紧,连忙问:“可是出事了?”
杜鹃脸上显露出一点不忍来。
“咱们商队的马车上有公主府的标记,不管是京城去的赈灾官还是洛宁本地的官员,自是不敢得罪咱们的。商队里的人都没事,有事的是那些受灾的百姓。”
“商队的管事告诉我,他按照公主您的吩咐,将万门运过去的药都以成本价卖了出去。刚开始的事情确实如陈大夫所说的那样,灾民们用了新药以后,身体恢复了不少。那些受了外伤的,伤口恶化速度,也减轻了许多。”
“后来负责赈灾的秦大人听说了此事,主动找到咱们的人,将咱们运过去的新药都以官府的名义买了过去。”
“管事觉得将药交给官府,由他们出面发给灾民也挺好,便同意了秦大人的提议。”
杜鹃说到这里,陈云蓁已经预感不妙的皱起了眉。
按理来说,朝廷既然出了银子赈灾,那公主府的管事选择将药卖给朝廷,让官府将赈灾银两换成药材,发给灾民,并没有错。
但杜鹃方才又说是灾民有事……
陈云蓁猛地抬眼看向杜鹃:“莫不是他们,将这批药材私吞了?”
杜鹃闻言,沉重点了点头:“那秦大人用成本价买了我们的药,转手又以十倍的价钱将药卖了出去。”
“他将赈灾的银子发给了灾民,又用药材将灾民们手里的银子换了回来。灾民们别无选择,只能按照他的要求办事。”
沈薇听到这里,脸上已然浮现出怒火来:“他倒是好算计,左手倒右手,朝廷运去赈灾的银两花了个一干二净,他自己白得了九成银子。”
杜鹃继续道:“而且不止是咱们的药材,洛宁本地的粮食以及外地粮商运过去的粮食,都被秦大人或威逼或利诱,买进手里,又翻倍卖了出去。”
“若不是管事离开洛宁时,不小心将东西落在了客栈,他出城后又独自返回,去取自己的东西,恰巧碰到了灾民去官府闹事。只怕咱们还被埋在鼓里。”
沈薇腾的一声站起来,攥紧拳头道:“我要将此事告诉父皇,皇兄!皇兄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秦大人作为宁王一系的官员,要说他做出这事,宁王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陈云蓁也非常气愤,她上辈子见惯了一地受灾,国家乃至其他地方的人民都鼎力相助,前去赈灾的场景。
此时猛然听到朝廷派去赈灾的官员,竟然跟当地官员狼狈为奸,一起图谋赈灾物资的事情,自然更加接受不了。
但她比沈薇想的更多一点。
陈云蓁看着沈薇劝道:“殿下,咱们现在将自己暴露在陛下和宁王面前,并不是一件好事。”
宁王暂且不论,只怕宫里那位陛下,就得第一个怀疑起沈薇了。
毕竟沈薇一个公主,怎么能有这么灵通的消息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