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等真正恢复记忆,白恒一发现自己难以自制地觉得庆幸,因为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有机会同荆白再相见。
所以……当发现荆白在因为他而痛苦的时候,他也会动摇。
他以前最看不起那种游移不定,犹豫不决的人。因为这种人总是会错过最关键的机会。
但现在他才知道,这里面有些人或许是胆小怕事,而有些人……只是把一些事,或者一些人看得太重了,无法轻易割舍。
身后没有脚步声,荆白没有离去,也没有继续说话,步步紧逼,只是安静地等着他的回应。
白恒一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平复下自己的心绪。
他以为自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但未转身时,无论如何想不到自己会看到什么。
他对上一双明澈冷静的眼睛,眼眶微微发红,眼睛也是异常地明润发亮。白恒一换过无数张脸,对人神态的观察精细入微,但不需要这份功力,他也看得出荆白流过泪了。
只是没叫白恒一听见。他太骄傲了,只要白恒一一句话,甚至不愿以自己的情绪做加持。
现在被看见了,他也毫无闪避,只是一如既往,用那种直白锐利得足以扎穿白恒一心脏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
他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可两人相视,又何止千言万语。白恒一曾自诩是全世界最擅长说谎的人,连荆白都成功骗过不止一次,这方面说得上战功赫赫。
唯独这次,他被一个眼神打败,顷刻间溃不成军,徒有一张最能言善辩的嘴,却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周杰森昨晚回家之后差点失眠了。
作为唯一一个没有取出木盒的天选倒霉蛋,一想到明天要去神像脚下取木盒,神像摆脱了莲台之后,大概率还要开启追杀模式,他就焦虑的睡不着觉。
那神像高大得快顶天立地了,他拿了木盒之后,怎么接?用脸接吗?
最可气的是,他甚至失去了失眠的权利!
平时睡不着也就罢了,可路玄那两口子说过,前一个人被纸人上门的时候,后一个人是有可能听见动静、获得线索的。昨天季彤就是在睡梦中听到了一部分童女的歌,虽然不完整,但也进一步验证了白恒一棺材里听到的信息的准确性。
虽然只有万一的可能性,但如果这次真能听到什么对抗神像的方法呢?
哪怕是为了这个,他也得拼命睡着。周杰森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了半天饼,实在睡不着,最后索性两眼一闭,选择用魔法打败魔法——
他幻想了大概不下百种自己在神像手中凄惨死去的手法,从主动献身,牺牲自己为大家,再想到单纯跑慢了被神像嚼吧嚼吧咽了,最后想疲了,想麻了,念头都想通达了,竟然就真睡过去了!
就是睡也没睡好。
季彤来楼下叫门的时候,他刚从梦中惊醒不久,正和方菲抱怨:“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感觉听谁唱戏了。一会男的唱,一会女的唱,咿咿呀呀地唱了老半天!肯定是梦里吵的,醒来我都觉得脑门子疼!”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捏着嗓子学了一下梦里的腔调:“‘可怜我,陈三娘——’,这和出去的线索有什么关系吗?”
方菲倚在床上,文静的脸上显出几分疑虑,她说:“不对呀。季彤姐梦到的就和路哥经历的一样,你梦里的应该也是线索才对。”
她温柔平缓的语气一定程度上平复了周杰森焦躁的心绪。他闭着眼睛,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努力整理思绪:“这戏太长了,梦里的信息有点多,我也不是全能记住……你等等,我再想想。”
周杰森记性还是相当不错的,听到的戏文,他不能说一一复制,但还是能记住个大概。等把烦躁的心情压下去,他感觉自己很快整理出了个思路,刚要开口,忽然听到院门外响起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周杰森下意识抬头看了眼窗外。天还没亮,透过窗棂,能看到天空当前是一种幽幽的深蓝色,月亮都还没落下去呢。
他是做了梦没睡好才惊醒的。这个时间,有谁会过来敲门?
不会是睡前想东想西想了太多,真把神像或者什么纸人给召唤过来了吧?
他和方菲刚对视了一眼,门外已经有个中气十足的女声道:“周杰森,快开门!赶紧起来收拾收拾,去路哥家集合了,我一会儿还得去叫兰亭他们呢!”
这声音很熟悉……是季彤?!
今晚不就是她被纸人上门了吗?怎么会天不亮又找到了自己这儿来?
周杰森转念一想,季彤现在活的死的还不好说,可昨天他们是亲眼见着神像长出了嘴。现在天还没亮,按说的确可能有纸人出没。
不会就用在装成人来叫门上了吧?杀了季彤,又用季彤的声音来叫门,骗他出去,再把他和方菲也杀了?
这个想法真挺瘆人的,周杰森自认不喜欢看恐怖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自动展开这么可怕的联想。就像他也不知道自己昨晚为什么能脑补出那么多花样百出的自己的死法,就好像他真的就经历过很多类似的危机一样……
事实上,不止他很怀疑门外的声音,就连旁边的方菲都连连摇头,示意他不要开门。
门外的季彤叫了一阵门,也累了。她知道周杰森两人多半是有所怀疑,但是她真有点叫不动了——虽然陈三娘的戏不是她唱的,但是她也张了一晚上的嘴,灌了一肚子的冷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