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林进来的时候,容璧正坐在几前吃一碗热腾腾的韭菜饺子,面前摆着数盘时鲜蔬菜,都是极简单的家常菜,拍黄瓜,鸡蛋丝瓜汤,菠菜炒猪肝,茄子烧肉。她跟着公主行军数日,新鲜蔬果最难得,最想安安稳稳坐下来吃点小炒菜,清脆新鲜的。
  看到沈安林进来,她伸手请他:“免礼,坐吧。皇上叫我参加二弟的婚礼,你替我备办几件礼。”
  沈安林在外面听护卫说太子终于出门了,亲自去菜圃采摘蔬菜又亲自下了厨,如今进来亲眼看到太子苍白的脸上终于起了一些红晕,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一直提着的心微微放了下来:“好,属下安排。”
  容璧又命人也给他盛饺子:“尝尝吧,前些日子吩咐你照应的容三,如今怎么样了?”
  沈安林道:“已按殿下的吩咐,安排了户部主事丘远书,请了那容二举人去做西席,为他府里的孩子启蒙,安排吃住,每个月还给十两银子束脩,容三举人已住进去了,就在金合欢胡同那里,每日功课简单,园子也极清静,备考倒是方便,那容二住进去后足不出户,几乎日日除了教课便是在奋发读书,连丘大人都吃惊了,和属下说难得见到这般刻苦之人。”
  容璧既骄傲,又心疼,又觉得妥帖,和沈安林道:“有劳费心安排了。”
  沈安林赧然道:“属下没安排好,不管当殿下谢,都是父亲安排的。”
  容璧心中虽然好奇为什么需要沈侯爷安排,但太子于这并没有多写,只能一边猜测着一边点头随口问些外边的事。
  沈安林一一恭谨答了,又小心宽慰容璧道:“我听说郑探花也去了,殿下不必太过忧心公主,公主吉人天相,一定逢凶化吉。父亲说了,靖北王郭恕己精于兵法,若无十分把握,绝不会随意进攻的。殿下还需宽心静心养病才好,太医说了,您这病,就从这抑郁难消来的,一半儿倒是心病,心病难医,殿下这才多有反覆,殿下千万珍重。”
  容璧顿了顿道:“孤知道了。”
  沈安林心头怅然,低声道:“今日殿下能想通,散散心,择菜做饭,属下们心下也放心多了。”
  容璧看了沈安林一眼,看他满脸真诚,微一点头。
  自那日后,果然太子又恢复了种菜、亲手制药膳,做几样小菜的习惯。
  而太子身体转好,又恢复了田园栽种的习惯,自然也呈报到了元自虚这里。
  元自虚有些欣慰:“这是想通了,到底知道还是得听朕的话。孩子么,难免有时候转不过弯来,如今不是慢慢就学会了?他日日看那些兵书、战报,不过也只是白白熬煎罢了,做皇帝称孤道寡,哪里是那么好做的呢。”
  他仿佛竟真一派慈爱之心,又问:“老三那边呢?有消息了没?定国公过去怎么说?”
  有人低声上来回话:“三殿下与定国公都驻扎在了扶风城,派人送了奏章回来,一则是靖北王郭恕己自陈的奏折,说的是和北犀开战的理由,据说北犀派人毒害郭恕己,又多次滋扰边疆,劫掠农田,郭恕己这才愤起讨伐的。”
  元自虚眸光闪动,冷笑了声:“其二呢?”
  “宋国公百里加急报,公主被靖北王留在了凯尔达城,似是要以她为诱饵,十分凶险,希望能派军前往救援。”
  元自虚眉毛微抬:“准,派人传我圣旨去,命宋国公前去凯尔达城救援。”救自然是要救的,宋国公果然也上道,就连出兵,也要千里送一道军报请旨,这一来一回……弋阳公主若是殉国,又是因为靖北王之过,宋国公和老三在那里就可兴师问罪。
  再与北犀这边谈好条件……
  元自虚几乎要击节赞叹,觉得果是擅谋略,只要能一举平了靖北这心腹大患,又趁机收回北犀占着的一些州省土地,如此一举两得之事,实是妙哉。
  心腹却密报:“宋老国公私下另外写了密折。”
  元自虚接了过来亲自拆开看了眼,皱起了眉头,沉吟半晌,将信给烧了,十分犹豫起来。
  第56章 大婚
  这之后数日,御医来看,只说太子身子好了些,可以适当出外散散心了,而二皇子大婚的日子也便到了。
  元桢这婚礼仓促,但礼部却也极尽铺张安排了。因着二皇子尚未开府,婚礼在庆和殿举办,邀请了朝廷二品以上重臣参加。原本这桩婚事,重臣们大多当笑话看,毕竟北犀卑微求和,如今正被靖北王打得头破血流,无论朝廷与靖北关系如何,到底是在平日傲慢的北犀跟前出了一口气,自然不免都有些看轻这二皇子妃。
  也因此宴席上原本充满着敷衍气息,直到司仪通报太子驾到,贵勋大臣们全都悚然。久病许久未露面的太子竟然出席,让朝中臣子们大为意外,但都顾不得心中震惊,纷纷起身下拜迎接储君。储君位极尊,太子被今日主持婚礼的宗王吴王迎着进来,在尊位上坐下受了礼,只淡淡说了句:“免礼吧。”
  参加宴会的臣子们都偷眼看这传言被囚禁的太子,只看他眉眼疏懒,面容果然仍有些苍白,但仪态端庄,雍雍穆穆,俨然是天家贵胄气度,给人一种高旷不可接近之感。
  果然是生病了吗?但也并没有臣子敢上前去敬酒探听什么,而太子殿下似乎也意兴阑珊,只一直坐在那里淡漠冰冷犹如姿态高贵的神佛。
  鼓乐奏起,处处张灯结彩,鞭炮声也响起来,二皇子从门前接了北犀公主从花轿中出来,亲自携着北犀公主的手往堂上来,那公主身子纤细孱弱,身量不足,尚未长成,但却十分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