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又本欲趁着弦锦正在小憩时画完,不成想她竟忽低醒了过来,心下倒是莫名地有种被抓包的感觉。
但又见弦锦一瞬不眨地望着自个儿,玄又挤出个笑脸掩盖自个儿的异样。
弦锦倒是觉得奇了怪了,“你此前,不是想吃了这兔子么?怎还有闲心画它?”
此前,玄又念着青帝家的兔子念了上万年,连那到手后,吃法是甚么样都想好了。
可如今,真到了她手上,却又当个玩物养了起来,她这心思,当真是叫人琢磨不定。
“我不过是想再等等。”
玄又冲她挤挤眼,“等着再过些年,我那昆仑墟上,便不是只有这一只兔子罢。”
“你想的倒是长远。”
弦锦仔细想了想,附和了一声,后将兔子抱在怀里,剑谱盖在脸上又睡了过去。
天神早已不需食用五谷,也不需睡眠。
不过是漫长的岁月里,那些闲暇还需要寻点事儿打发了罢。
可非要说天神是不死不灭的,也不然。
世间万般一切都有定数,生死也在定数之内。
而正因生死有定数,所以天神才会有历劫这一说法。
历劫的劫难多种,情劫、苍生劫、财劫……
比如这一任勘破了定数的司命星君,掌前尘后事,也掌管仙家神族寻常厉劫。
可唯有九幽的劫,是延长寿数的法子。
但九幽的劫与司命的劫,不相同的便是,司命晓得厉劫的仙家神族是甚么劫。
而九幽乃太初时,游园昊天上帝神陨所化。
即便后于洪荒时,五方上帝之一的历任玄冥帝君掌管九幽后,仍旧不晓得入了九幽的天神究竟历的是甚么劫数。
每一位天神入了九幽,都不晓得自个儿究竟要厉多少重劫数。
比如昔年上上人文昌帝君历四百一十三劫,统共四万七千三百年。
各种多种劫难掺杂,入那三千红尘,会了千百次人生百态,勘破情之一字,太上忘情更上一层。
可九幽的劫,渡得过,便是寿数与修为更上一层。
渡不过,便是神陨后化作清气福泽三千凡世,不过百年后,便会又有顶替其神职的天神。
天神历经数万年,凡间修仙飞升上界的也有许多。
上一个,由蚩尤上君而起而灭的三千凡世已过去了万万年。
如今的三千凡世,还是自共工上君把天捅出个窟窿后演化而来的。
或许又过几个十数万年,这些三千凡世亦会不复存在,可又会萌生出下一个三千凡世。
而这,也是定数。
弦锦将剑谱遮在面上,无端地想了许多。
立在不远处长桌前的玄又见她呼吸平稳,便放宽了心。
玄又如做贼似的抽出底下的纸张,方欲提笔,忽地被耳边传出来的声音骇得往后退了几步。
“让我瞧瞧你这兔子画的如何。”
不知何时摸到跟前的弦锦捏起纸张,仔细瞧了瞧,嘴角不自觉勾出笑来,“我瞧你这画得,可不像兔子呐?”
说着,弦锦往前迈了两步,走至玄又跟前,又道:“你同我说说,你到底画得是谁?”
玄又飘忽的眼神转了转,忽地就对上弦锦笑盈盈的眸子。
玄又心下登时明了她大抵是晓得这上头画得到底是谁,便破罐子破摔,将手往面上一遮吐出俩字:“是你。”
“为甚么会想画我?”弦锦坐在她先前坐下的椅子上,腕骨抵在下颌处,仔细端详着画,戏谑中掺了些许不解地问。
玄又本是想将这画偷摸着画出来,再偷摸着挂在墨阳宫里头。
可她毕竟不会这般说出来,这若是直白地说了出来,就是在要她的命。
玄又想了几息,憋了又憋,最终只憋出一句:“好看。”
闻言,弦锦侧目瞧了瞧她通红的面颊,心下顿知她说的不是真话。
可又见她不想作答单位模样,便也没在揪着这个话头不放。
不过,她倒是又起了另一番心思。
方欲再说点甚么戏弄戏弄眼前人时,却被疾步而来的常钦掐去了话头。
“无狐氏的小狐狸请你二人过去一趟。”
常钦掰开手里的核桃,捻去核桃仁外衣后凑上来低声问:“这都最后一日了,那小狐狸请你二人去作甚?”
听得此言,玄又眼睁睁地望着弦锦面色如常,手一抬,就将那画折了折拢进袖中。
玄又转而去瞧一脸好奇的常钦,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能说出些甚么来。
但见弦锦捏着兔子的后颈皮放在地上,拍了拍手。
“青丘的女帝都不晓得的事,我等外人又怎会知晓?”
闻言,常钦眉间一挑,唇边挂了笑。
“青阳帝君当然不会晓得,毕竟青阳帝君绝情的很,自大典后,千百年都未曾来青丘看望过我一程。”
“女帝多言了,女帝日日皆在华阳神尊的府邸,哪儿有闲暇来招待我这个不远千里而来的青阳氏呢?”
“弦锦!”
常钦自闻见华阳二字后就不复先前的淡然,柳眉一竖,跳着脚气急败坏。
若是赤狐的原型,此时大抵九条尾巴的绒毛皆是炸开。
玄又瞥了眼弦锦,又望望跳着脚的常钦,心下叹了一气,感叹弦锦真真是个牙尖嘴利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