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弯月受乌云遮蔽,光芒不见,天地间似未开化般一片混沌。
风吹过长出绿叶的枝头,带起一阵簌簌声。
徐离风就是在这个时候站到柴雪尽面前,他半边身子隐在暗处,直勾勾往开着半扇门的卧房里看。
“他会没事的。”柴雪尽没什么表情,“打听到了?”
“小郡王说军内除了奸细,不止有大二王子的。”
那就是有周弘译和腾龙殿的份了。
柴雪尽思忖:“还有呢?”
“得知王子坠崖,周弘译飞鸽传书宁平,命他们今晚整顿,明晚子时入境,要于半月内攻下永春郡,两个月内踏平东夷。”
也就是不管斯百沼到底是死是活,周弘译都要趁此机会攻下东夷,不给东山再起的机会。
柴雪尽问:“斯千顽他们没得到消息?”
“暂时还没有。”徐离风想让他知道一件事,“他们的人还没渗透进宁平。”
像这等完全机密的消息只有他们能探到。
柴雪尽意外地看了眼徐离风,既然如此还愿意如实告诉他。
“王子吩咐过,对你不必有隐瞒。”徐离风似猜到他那眼神的意思,“郡王不担心他们打过来,但不想腹背受敌。”
“他想向斯百沼请示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斯千顽他们。”
徐离风到嘴边的话咽下去,点头道:“王子此前就想弄垮他们的结盟。”
这次周弘译自以为的秘密行动无疑是个好机会。
柴雪尽:“嗯,最好送些线索给他们。”
徐离风顿住:“一些?”
“一些,你给了全部,他们反而觉得有诈。”柴雪尽太懂人的谨慎心,尤其是斯以谨那样的人。
当他们顺着线索查到真相,就会对其坚信不疑,因为那是他们亲手查出来的。
徐离风恍然大悟,顿时对他钦佩不已:“公子果然才谋无双。”
听着不像是恭维。
柴雪尽啼笑皆非:“去吧,别耽误正事。”
长廊又恢复一片宁静,乌云仍未散去,今晚的月注定赏不成了。
柴雪尽心里琢磨着该怎么解斯百沼的毒,回到卧房,见对方睡得熟,轻声叹息,上前用掌心探温,依旧滚烫。
再不退烧,晚些时候烧傻了可就不好。
瓦达尔送来连夜熬好的汤药,柴雪尽一点没犹豫叫醒斯百沼,缄默着给人灌完,又扶着人躺下,静静坐到床边。
第二日近黎明,挂满夜空的乌云终于落了雨。
雨声很轻,柴雪尽合上窗,回头看脸颊烧到通红的斯百沼,等到天明还不好,他就得下山去请宗老。
只是到时候就瞒不住斯百沼受伤并回到祥湖的事,等于让宗楹楹知道了,就会坏掉斯百沼的计划。
这时他最该做的是守住秘密,藏好斯百沼,不被知道他在这里。
可……他又探了探,额头温度依旧很高,这不是伤寒,是斯百沼后背那道伤口感染引发的。
柴雪尽难得有些烦躁,想出好几种法子让宗老对症下药,都觉得不妥。
“干脆找个由头再把宗楹楹关起来好了。”
“她会想办法让斯千顽进来绑你走。”
或许是身上有伤的缘故,斯百沼说话有气无力,掀开眼皮看他。
柴雪尽脸上一喜,然后又落了回去:“你以为她没把我在这的消息透露出去吗?”
“……嗯,她应该还没把祥湖入口说出去。”斯百沼撑着床想坐起来。
柴雪尽搭了把手,被拉着坐在床畔:“她知道?”
“我说过我母后很喜欢她。”斯百沼浑身疼,坐着也不舒坦,歪着想往他身上靠,“可能因为这份偏爱,让她太肆无忌惮。”
“这不能怪她。”柴雪尽看了眼斯百沼的后背,暂时没见到血迹,“以瓦达尔描述少年时期的你太过出色。”
惊艳得落在别人眼里,印在心里,痴念着不肯松手也不是没见过。
斯百沼微微张开手臂将他圈进了自己怀里,盘起双腿,恨不能让他坐在身上:“嗯,要是那时候你见到我,会不会跟我走?”
“醒醒。”柴雪尽淡笑道,“人家都跟心爱的姑娘私奔。”
“我不一样。”斯百沼下巴搭在他肩窝,说话时惹气扰着他脸颊,“我是跟心爱的小公子双双私奔。”
柴雪尽这才垂眸看他,那双眼里盛满了真切与柔情,似跨过心里那道坎,坦荡承认喜欢而顺其自然说了出来。
他没像之前强硬又不解风情调侃斯百沼,只仰头凝视跟说了件小事一样的斯百沼,心里在想,原来他也会说喜欢的,还是喜欢自己。
这一刻,柴雪尽的心境先是微妙,后想到得到斯百沼青睐的那个人居然会是他,便是无法言喻的满足。
什么都比不得斯百沼的一句真心话,他恍然意识到这点,又隐隐觉得真正完蛋了的是自己。
都说男人的嘴不可信,身为男人的他更该清楚,就是这样还是没能保持清醒。
日后,他未尝不是被斯百沼三言两语哄晕头的那个。
“在想什么?”斯百沼放松身体,懒懒地抱住他,将他当成了依靠。
“想以后不能轻易被你骗了。”
他太慎重了,让斯百沼恍然自己曾经骗过他。
“……我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