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敲门声响起,众人视线看过去。
是玛罗泰。
他刚从厨房出来,额头上浮了层汗,见两人一副谈话的架势,笑了笑,抬手擦掉额头的汗,余光却瞥向不远处沙发上的人。
“阿泰,你辛苦了,别一回来就忙活,事情都交给佣人干就行。”
“叔公,没事的。”玛罗泰没进门,站在门口,“一会能吃饭了,他回来一趟也辛苦,这个点不吃饭该饿了,您别太操心着。”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穿插,一副亲浓于水的和睦场面,话到中途,似乎才想起来什么,朝陆熠道:“知津,一会吃完了饭我找你有点事。”
“巧了,大哥,我这次回来也正好有话跟你说。”陆熠站起身,笑眯眯看他,“就现在吧,拖得久了我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收到什么通知离开。”
透过那双黝黑的眸子,玛罗泰似乎窥见一丝倒影,来自——————
那个女人。
苏韫后知后觉,登时感受到一股扑面的寒意,她不明白陆熠带她来的用意,但也清楚不是吃顿饭那么简单,明明是七月份的炎热天,气氛却寒凉。
素育见两人有坐下来好好谈事的意向,心底安了两分,后仰躺回床上,对两人道:“你们两兄弟有事好好谈,去吧,不用守着我这个老头子。”
叔公都发话了,陆熠歪歪头,“走吧,我们也别在这打扰他休息。”
陆熠从不喊他大哥,这回当着素育的面出口不难让人觉得是在做戏,当然戏要做全,玛罗泰很是配合,点点头附和着笑,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门来到庭院后的小花园,而坐在沙发上的苏韫刚要起身,被素育一个眼神摁下。
花园摆着个凉亭,是素育平常没事拿壶茶来消遣的地方,收拾得干净利落,扶纳嫂上前泡了壶茶,玛罗泰礼貌谢了声,人退下,随后亭中安静下来。
茶香浓郁,男人手握着微烫的茶盏,轻抿了口,道一声“好茶是好茶。”
“这是从云南边境进来的普洱,叔公存了几罐放着,你要是喜欢可以带走。”
“算了,就这么点好东西了,还是留给他吧。”
他将茶盏放下,一只手搭在桌面,抽张纸慢慢擦拭茶竹台上的水渍,见陆熠不紧不慢的动作,玛罗泰思忖几秒,直言:“有话直说吧,我们之间不用道这些遮遮掩掩的。”
“行,那我就直说了。”陆熠抬头看他。
玛罗泰凝视着那张年轻俊逸与他叁分像的脸,心里抽了瞬,同样,男人也在打量他,比起玛罗泰紧绷的神经,陆熠显然松弛多了,仿佛接下来每一句话都是在拉家常。
手指敲击竹台的声音细微,却能勾动面前人的心跳起伏,每吸一口气都觉得压抑,他这个弟弟很聪明,表面无私良善的功夫比他高明多了,衣装革履,装得叁分像人,笑一笑的功夫,下一秒就能手起刀落,无声无息把人摁死在斩台。
雷霆手段,假菩萨心肠。
“知道为什么我带她来吗。”他下巴昂起,指向内院的方向。
循着看去,好一会儿,玛罗泰回过头,扯扯嘴角:“为什么?”
他爽快地问,陆熠也大方,告诉他:“我这边拿了消息,木汶手里有点东西。”
说到这里,陆熠抬了眉梢,不动声色瞧他反应,而后声音徐徐道:“是什么东西我不好透露,消息截断了。”
点到为止,玛罗泰已经听出意思。
能在这种关口告诉他的消息,无非就是选举有关了,当然,早在之前收到的风声不少,捕风捉影的探出来都不准确,今天陆熠打开天窗告诉他,无非就是打算开个豁口。
或许陆熠并非好心,但这消息确实对他有利。
见玛罗泰沉默,陆熠揭开最后一层纱,提点他:“这东西能直接决定这场选举花落谁家,搞不好还能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呢”他意味不明,“大换血的局面应该会很热闹。”
“东西怎么拿,线索怎么来,取决于你,我手伸不了那么长。”
陆熠站起身,沉重拍拍他肩膀,再次喊了声大哥:“别说我没有帮亲,都是一家人,我当然是希望你上位揽权。”
话毕,停了几秒,低头与玛罗泰对视,那双眸子黝黑深邃,锐利似剑,只一眼就能将人心剖析得抽皮扒骨,不着寸缕,他摁下要起身的玛罗泰,唇角微微抿起抹漂亮的弧度,错身离开亭子,空留个后脑勺和背影,还有空气里飘来那一句:“饭就不吃了,告诉叔公,我还有事,下次再来看他。”
亭内,男人眸色沉下。
*
房间内,苏韫显得又些局促不安,素育的视线总是若有若无打量她,也不说话,每一秒都窒息。
终于,素育跟她说了第一句话。
“你是怎么跟他来的。”
语气沉重,逼得她不得不实话实说,当然,苏韫也不傻,她道:“碰巧在军医院遇上,陆少将就顺路送我回曼谷了。”
素育声音低了个度,好在脸色是缓下来,哦了一声,道:“吃完了饭,我找车送你回去吧,小姑娘跑来跑去很危险。”
“谢谢。”苏韫礼貌。
她清楚素育如此防备想赶她走无非是担心两个勾上,又或是陆熠接触为泰党旁支,毕竟选举决策在即,任何党派的拉拢都是至关重要的,虽然苏韫正朝这方面努力,但遗憾,目前进展速度微乎其微。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只有玛罗泰一人回来。
素育疑惑问他陆熠去哪了,男人老老实实回他办要务去了,素育脸色差了几度:“真是越长越大,能有什么忙的?忙到连顿饭都吃不上。”
“您也别怪他,军队最近要准备清扫行动,忙点是应该的。”
素育没好气,“你不用替他解释。”
两人来回间,不高兴的还有一个人。苏韫面色何止一句垮塌,她很佩服陆熠的行事作风,就这么水灵将她一个人扔在这里,连良心都不会抖一下,怪不得扔了跑腿费,原来不是好心,怕是早就有预谋。
玛罗泰视线探向还干坐着的人,和善道:“他让我送你回去,不急的话,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没关系,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饭就不吃了,谢谢。”苏韫立马要起身,这里她一刻也呆不下去。
礼貌向两人问候告别完,苏韫镇定走出门,然她没注意,身后缓慢跟上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