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笑声,安德廖沙的胸膛一颤一颤的,他的笑声如同肺癌晚期的病人艰难的抽搐,几声断断续续的笑声过后,安德廖沙理直气壮地回答:“我在做正确的事情。”
对峙压缩着和平的空间,冲突即将一触即发,索菲亚的怒火让她咬紧牙,她死死地盯着安德廖沙,似乎想要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的凶猛。
但随即,索菲亚的目光移到弗洛夏不知所措的脸,她用力地呼吸几下,将不断裂变膨胀的怒气淹没在舌根,“安德廖沙,不要这样。”她很佩服自己这时竟然能挤出笑容,“我们两个人单独谈谈好吗?”
不能让弗洛夏知道,所以无论如何要先稳住安德廖沙,这是索菲亚深思熟虑的答案。
安德廖沙不为所动,索菲亚的缓兵之计已经不起作用,他察觉到索菲亚的顾虑,随即嘲弄地说:“这个时候了,你还没有放弃这些···真是值得赞叹的野心啊。”他毫不掩饰的厌恶,连一秒钟的伪装都不想坚持下去,他近乎挑衅地说,“为什么不让弗洛夏知道呢,她有知道这一切的权利,而不是总被隐瞒,被欺骗。”
说的没错,如果换个场合,弗洛夏会不吝啬地双手鼓掌,她觉得这是今天最有意义的一句话了,所以虽然没有鼓掌,她还是表示赞同地点点头。
弗洛夏只顾着缓解胃痛,她只穿着睡衣就被移出被子,冷风吹过光裸的小腿和不知道何时起又开始隐隐作痛的脚腕,让她本就不富余的思考能力断崖式下降,她基本听不懂两个人在说什么,但显然她认为她快要知道了。
“安德廖沙!”索菲亚瞬间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她低叫一声,“你想毁了一切吗?”她握紧了拳头,裙边剪裁优美的流苏随着身体微微晃动。
安德廖沙仿佛是在欣赏他带来的破坏,索菲亚越是煎熬,他就越放松,他直视眼前竭力保持平静的女人,嘴里却吐出更加刺激的话——安德廖沙偏过头,凑近弗洛夏耳边,亲昵地说:“弗洛夏,想知道吗?我为什么要远离你的原因······”
他们本就紧紧抱在一起,此刻弗洛夏看见安德廖沙靠近,他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脸颊,他近似耳语喃喃:“他们不让我告诉你,可是这个秘密一直折磨我,如果告诉你,说不定你也会很痛苦,但也许我就会轻松了······你还想知道吗?”
弗洛夏呆呆地看着安德廖沙,她觉得他陷入两股力量的拉扯中,他犹豫不定,但那些力量是如此可怕,她恍惚觉得安德廖沙快要被活生生撕裂了。
瞬时,不是虚无的感知,而是来自现实世界的力量迎面撞上来,弗洛夏慌张地看到是索菲亚冲过来推搡着安德廖沙,她也许是想分开他们两人,但弗洛夏被抱在安德廖沙怀里,突如其来的撞击,让安德不得不松手,把她撑起来放在上一级台阶,而他自己因为惯性重重地磕在楼梯下的书架上。
——书架剧烈晃动,顶层摆放的一排玻璃杯哗啦啦摔下来,砸在地板,破碎成冰渣,如同炮弹炸响,刺耳又喧闹。
“够了!我说够了!”索菲亚把安德廖沙推下楼梯,她双手张开,如同护崽的母鸡一样拦在弗洛夏身前,她美丽优雅的脸庞因为愤怒变得狰狞扭曲,还有掩盖不住的恐惧。
踉跄几步,安德廖沙捂住肩膀,皱起眉:“索菲亚,你怕了······”他肯定地说,即使疼痛,他还是得意地勾起嘴角。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弗洛夏不安地抓住了楼梯扶手,木头质地很软,她的指甲几乎可以嵌进去。
“···弗洛夏。”索菲亚回头看她,她尽力挤出温柔,尽管看上去相当不伦不类,“先上楼,把门关好,我需要和安德廖沙谈谈,好吗?”
平常不过的请求,这时,或许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乖乖听话,等到他们将一切都处理好。但是,弗洛夏低头避开索菲亚期许的眼神,她看到自己裹着绷带的脚,轻轻搭在另一只脚上,安德廖沙没有给她穿好鞋子的时间,所以她此刻只能赤脚站在冰凉的木头上,她似乎思考了一些东西,又像是任由混沌无序从大脑中穿过。
“不好。”她抬眼俯视索菲亚,语气是不会改变的坚定,“我应该知道的,索菲亚,你不明白一无所知的感觉有多糟糕。”
犹如没有边际的深潭中缓缓沉没,悄无声息袭来的水压和黑暗逐一涨破器官,血流向嗓子,在漫天遍地的腥气里永久安静的感觉,想起来就足够让人窒息。
索菲亚没有想到会得到这种答复,她眼中的慌乱一闪而过。“弗洛夏,是不是你从别处听说了什么···”她急切地握住了弗洛夏的手,嘴角泛出一丝苦笑,“你也许不知道,弗洛夏,这个圈子的人心复杂,每个人说得每个字都一定有他们的目的,谣言和传闻是被制造出来,是企图伤害我们的武器。无论你听到什么,你必须记得,我们是彼此最重要的亲人,你明白吗?”
没人是温暖的,弗洛夏忽然这样想,她平静地“嗯。”了一声,是肯定,也像是一种无力的敷衍。
她很疲惫,这场噩梦到底什么时候结束,她感觉胃部一阵翻搅,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
“你还没有感受到吗?弗洛夏,你身旁这个女人,满嘴谎言地正在操控你的人生。”安德廖沙嗤笑着看着这一切,他踢了踢满地玻璃残骸,讽刺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