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做了蠢事,把自己搞得惨兮兮地,脚腕传来突突的痛感,像是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向关节,我梗着脖子,冷得哆嗦,脑子昏昏沉沉。
“弗拉基米尔···”他的身体无法给我温暖,我不明所以地叫着,胸口压在坚硬的骨头,闷闷地呼吸不畅。
“嗯。”弗拉基米尔低低地应声。
来自胸腔的共鸣,隔着血肉与骨骼渗透,我的心脏都感受到这股震动,麻木和酥痒混合的怪异感在神经末梢滋生。
“都是假的吗?”我的声音很轻很轻,差不多羽毛或者蒲公英种子的重量,我强撑着一股力气,不死心地问。
弗拉基米尔明显地顿了下,他停下脚步,重重地呼吸一声,他似乎陷入了焦灼的思考,直到肩上落了一层薄雪。
“不是。”他喘口气,再次迈开步伐,他罕见地有些困扰的声线,是一览无余的真诚,“弗洛夏,不是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干净温柔的笑,还是安慰哭泣的我的怀抱,冷着脸被迫咽下甜掉牙的奶昔,还是头戴花环的古希腊少年···难道是假的吗?
这些疑问堵住了声带,可我问不出来,我怕是像再也不会回头的风,吹过了,就消失了,我感到沉甸甸的悲伤:
“······阿纳斯塔西娅,是你让她来的吗?”
雪花黏连在睫毛间,我迷迷糊糊地想起弗拉基米尔不止一次的警告。
「她可真努力。」「真的吗?真的是你想和她做朋友吗?」「你应该对别人保持戒心。」
哈——他明明一直在提示我···愤怒夹杂着一丝屈辱叫嚣着涌动,不断冲击着我几近崩塌的精神。
“是。”弗拉基米尔没有犹豫,他干脆地承认,没有任何修饰。
我缩起脖子,额头轻轻地抵住他的后颈,他不能抑制地僵硬了一下,我能听见自己的声音,虚弱而无力地响起:
“弗拉基米尔。”我干涩地出声:“你不知道,我有多努力才能相信你,这很难,虽然大多数事情对我都不简单,但相信你,是我做过最难的事情了。”
我的嘴唇几乎要触上他颈部的皮肤,呼出的热气扑出去,“但我做到了,像是不可思议的奇迹,但是,那是假的···”颤颤巍巍的声调,带出了哭腔。
眼泪模糊了视线,我沉默地哭泣,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
“骗子······混蛋···坏人······我讨厌你···”我无助地埋下头,说出知道的所有脏话,我埋进他的颈窝,冰凉的液体瞬间沾湿他干燥清透的气息。
他的皮肤没有多少热度,此刻却变得滚烫,我说不清那是我发烫的额头,还是紧贴的部位燃烧起来了,他清冷单薄的气味变得浓重热烈,我大口吸入他的气息,只觉得肺部被榨干的窒息。
一直安静的弗拉基米尔,恍若承受着相似的痛楚,他压抑地开口:“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只是努力想对你好。”
过多的液体顺着他的脖颈流淌,流进他的衣领里,他淡淡地说:“我不知道怎么做,你才不会难过,你总是很难开心起来,我想要看到你笑。”
我抽抽鼻子,闷闷地问:“为什么?”
“没有原因,我只能这么做,你经常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必须学习怎么和你相处,如果和我在一起,能让你快乐就好了。”
“如果这对你来说是欺骗,那么很抱歉我骗了你。”
傲慢和冷漠都弃他而去,弗拉基米尔恍若纯洁无辜的少年,他抛却谎言的伪装,诚实地不像话。他微微弯下腰,把我往上抛了抛,然后扣紧了手臂。
我不知不觉间深深埋入了他的颈窝,我环上他的脖子,抱得很紧。
心脏在不规则的跳动后,逐渐趋于一致,隔着肋骨与没有缝隙的距离,我感知到他平稳的心跳。
眼泪像是维尔利斯特绵绵不绝的雨水,流个不停,泪水濡湿了他的衣领,脖子,和柔软的发丝,湿哒哒得一塌糊涂。
哈···真是够了···
我攥紧垂在耳边的发尾,糊成一团的视线里满是无望的疲倦。
完蛋了,你没救了。
我咬着牙咽下悲惨的呜咽,即使是现在,只要想到我会失去他,那股还未降临的痛就会越过时间的阻碍,狠狠地将我凌迟。
我爱他。
越是痛苦越是无法否认,我爱他,像是皮肤,头发,眼睛,血液,骨骼,乃至灵魂都被打上烙印,牢不可破的誓言生效了。
越是痛苦越是清晰,从未有过的激烈情感困住理智的挣扎,我小声地喘息,接受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这是爱意的浪潮,汹涌而惊心动魄。
“对不起。”弗拉基米尔说。
他转动脖子,湿淋淋的发丝蹭过我的下巴,痒痒的,我能看见他紧抿的唇,没有血色的白。
他重复一遍:“对不起。”
我磨蹭在他白皙修长的侧颈,温热的唇贴上去,是鼓动的脉搏,泊泊流动的血液张扬着跃动的生命力,泪水晕湿了这一小块皮肤。
在弗拉基米尔快要侧过头时,我被某种冲动驱使,不轻不重地咬上去。
他几乎是立刻僵住了。“···弗洛夏。”他紧绷而无奈地喘气,似乎无止无尽的痛苦让他的语调都破碎不堪,他伸出手,不厌其烦地擦去恼人的眼泪,然后抚上我通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