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弗洛夏张开嘴巴,她听到自己的回答,斩钉截铁,“我在拒绝你。”
分明是厌恶,膨胀的恶意,掩藏在娇嫩的脸庞下,连笑容都是滋滋冒泡的强酸。
为什么要丢出一个又一个谎言?
是她又做错什么?
脸上是迷惑的表情,弗洛夏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说谎?”
尤拉从软得不像话的沙发上坐起来,他奇怪地看了弗洛夏一眼。
“哈——”阿纳斯塔西娅轻哼一声,她忍不住笑出声,然后认真地打量着弗洛夏:“原来你知道啊。”
阿纳斯塔西娅终于褪下伪装,笑容没有消失只是多了嘲讽:“因为误以为你很好骗啊。”
她的眼睛里漫出怨毒的脓液,表情也变得狰狞,她几乎恶狠狠地说:“没想到你只是挂着一张单纯的,不谙世事的天真的脸,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诶,其实你什么都知道吧。”
弗洛夏不知所措地看向阿纳斯塔西娅,又看了看尤拉,她应该知道什么?
“阿纳斯塔西娅!”尤拉几乎是喊出来,他像一只被冒犯的鬣狗对着入侵者发出警告。
该死的,她难道不知道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会被如实上报吗?尤拉神情复杂地看向阿纳斯塔西娅,她的嘴角挂着残忍的笑意。
“就是这样!就是这张脸。尤拉,快看啊,我们的弗洛夏小姐就是用这张具有欺骗性的脸来蒙骗所有人,还要假惺惺地装作受害者。”阿纳斯塔西娅叫道。
疯了!尤拉朝阿纳斯塔西娅低吼:“闭嘴吧,你确定你还要继续说下去吗?”这是他能给出最后的提醒了,现在还可以挽回,他的眼神几乎是在请求阿纳斯塔西娅。
“所以,你不喜欢我对吗?从一开始。”弗洛夏在激烈的火花四溅的争执中,用冷静过头的语气不急不慢地说,她并没有露出难过,害怕,甚至一点生气的样子都看不到。
但一滴冰水落入滚烫的热油中,只会激起更剧烈的反应,阿纳斯塔西娅被弗洛夏平淡的态度刺激,她的唇齿间开始翻滚刻薄与恶毒:“你觉得呢?你有什么值得我甘愿呆在这个地方,陪你玩幼稚的过家家。”
然后尤拉看到弗洛夏的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尤拉不合时宜地想,接着没有辜负他的期待,他听到了弗洛夏说:“你很愤怒,阿纳斯塔西娅,但能使你这样对待我的原因,我只能想出一个——安德廖沙,你和他之间发生了一些足以使你难堪到必须对我发泄的事情。”
甚至不是疑问,弗洛夏完全像是在陈述事实。
尤拉感到惊讶地转头看弗洛夏,他似乎第一次认识这个看上去瘦弱苍白的女孩子,在此之前,她只是一个模糊的形象——被过度保护的,安静怯懦的混血儿。
“所以,我没有做错什么。”弗洛夏说完,竟然抿嘴浅浅地笑了。
——不需要难过,因为她没有错。
如释重负地松口气,弗洛夏看见阿纳斯塔西娅的笑彻底消失。
“你怎么敢···不过是家族的牺牲品,被愚弄的蠢货,竟然敢这么对我···”阿纳斯塔西娅捏住茶杯的手颤抖着,瓷杯不断地磕碰茶托,发出喀哒喀哒的撞击声。
“够了!”尤拉猛地站起来。他对着阿纳斯塔西娅咆哮:“你越线了。”他阴郁而压抑的声线,带着隐隐的敌意。
“到此为止吧,阿纳斯塔西娅。”
尤拉转过身,弯下腰,在弗洛夏耳边轻轻说了句:“失礼了,弗洛夏小姐,我现在送您回家。”
尤拉的手隔着夹克外套,轻轻扣住她的手腕,没等她回答就拉起她急匆匆地朝外走。
“弗洛夏!”身后是阿纳斯塔西娅的叫喊,她撕扯着嗓子,“你以为只有我欺骗你吗?可怜的家伙,你最好看清楚,你身边有谁没在说谎?”
等等!弗洛夏一头雾水地几乎被拖着走,她用力拽了几下:“尤拉,等等。”
终于停下了,弗洛夏觉得她应该听听阿纳斯塔西娅的话,但在此之前,她盯着尤拉的写满冷漠的脸,声音紧绷如同即将撕裂的橡皮筋:“告诉我,你知道她在说什么,对吗?”
对上尤拉幽幽的灰蓝眼睛,那里面有烦躁、震惊、愤怒······唯独没有否定,弗洛夏确定了,他知道。
弗洛夏缓慢却固执地试图挣开尤拉的手,尤拉看着弗洛夏坚定的眼神,觉得自己已经不能拒绝她。
最终弗洛夏转回身,她站在几步之外面对阿纳斯塔西娅——弗洛夏有种预感,这会是她离真相最近的一次,即使她要忍受着真实之刃刮过皮肤,被未知生吞活剥的恐惧。
“···家族的牺牲品,还有你说得那些,到底是什么意思?”弗洛夏颤着声音,浓烈的花香又回来了,融入加速的心跳,她感觉一阵反胃。
温室定时的加湿工作开始运转,细细密密的水雾犹如千万根针织就的网,将所有人牢牢罩住,模糊的雾气,蔓延在盛大的花丛中,一切都虚假的像个诡异的梦。
尤拉走到弗洛夏身前,他似乎对这个场景感到头疼,焦躁和阴翳在他脸上来回变幻。
而阿纳斯塔西娅站起身,她沿着花丛的边缘漫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她怪异地瞟了弗洛夏一眼,又低声说道:“无所谓,就当你不知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