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姑娘病了十来天了,这两天才好些。”桐花恭敬道。
叶婉晴闻言抬头:“可曾请得大夫,说些什么?”
“请了惠民处的李大夫,说夏秋之交,热气上涌所致,吃药静养,不可再劳累。”桐花细细说那日李大夫所言。
“累的,”叶婉晴低声自语。
既然儿子有了心思,叶婉晴在甜水镇便叫人查过颜家,早知道颜家这一份家业多是青秞赚来的,七八岁起操劳,走到如今只怕好不容易才松了口气,只懈了这口气人便垮了,这么些年的操劳辛苦便显出来了,又逢季节交替,一时病便严重起来,心里越发疼惜起青秞来。
收了图纸道:“叫你家姑娘安心歇着,铺子里的事都有我呢。”想了会子叫徐妈妈拿了一盒玫瑰糟鸭子,一盒上等碧玉米,叫桐花带了回去,“你家姑娘这病要安心静养,不要急着吃些补益的东西,只管清粥小菜,等大夫复诊再说。”
桐花事事应了。
入了秋,池塘里的蛙叫声都歇了,日光隔着酸枝木菱花窗落在炕头的翘脚梨花木桌上,青秞迷糊睁开眼,瞧着案几的香炉,旁边的花架皆空着,不由抿唇一笑,这次病得矫情,半点香味闻不得,自己心里却明白,这是泄气了,放松歇了这些日子,虽还没精神头脑却十分清明起来。
歪了头正瞧空着的花架发呆,环儿带了个才留头的小丫头走尽力,将手里托的食盒放在炕桌上:“姑娘起身了?”
环儿上前扶了青秞在炕上坐了,又拿了个灰色锦缎迎枕靠在腰里,跟来的小丫头捧了热水,洗漱用具上来,与环儿一起伺候着青秞洗漱了。
瘦嶙嶙的腕子晃荡着一对素面金镯青秞由着环儿替自己擦手,瞧着小丫头道:“环儿,我这些天迷糊着,屋里什么时候来了新人?”
环儿还未说话,那小丫头放了水盆给青秞行礼道:“见过姑娘。”
青秞点头:“你叫什么?”
小丫头圆圆的眼睛笑出两颗虎牙又行礼才回道:“姑娘还没给我取名呢?”
瞧了瞧正在安置碗筷,盛粥的环儿,环儿的名字是原先就有的,青秞便没改,如今正没精神也懒怠费神,便指了环儿道,:“你便随了环儿叫玉儿罢。”
玉儿拱手作揖,“玉儿谢姑娘赐名。”
环儿盛好粥看了玉儿道:“做事说话都是好的,就是太肯说话了些,若肯搭理她,成日里再没个停的时候。”
环儿最是很细致话却少,无事一天也说不得三句,青秞笑了道:“那正好,你不爱说话,若她也似你一般,日后要是桐花出去了,这屋子里岂不是安静太过了。”
三人正说笑呢,李氏带了笠哥儿进来,笠哥儿十二岁了,穿了件品月蓝圆领长衫,头发用了同色发带束在头顶,发带尾稍上坠了两颗玉珠,腰里用了嵌银线腰带,也坠了两颗玉珠,又系了青玉如意佩,五官也长开了,眉清目秀倒是有七八分像了颜二郎。
青秞瞧李氏进来正要起身,李氏赶着上来牵住手道:“歪着罢,又动什么。”伸手在青秞腰间的迎枕上摸了摸,又挪了挪位置才满意。伸头看了看桌上的碧玉粥道:“我才知道这碧玉米竟是贡米,平日里难得。”
猜着李氏定时舍得不吃用这碧玉米的,喊环儿再盛两碗,笠哥儿拦住了环儿,从身后拿出个素白瓷桐木盖的食盒,打开给青秞看:“姐姐,这是九顺斋的酱菜,佐粥最是相宜,你快试试。”
桌上摆得一碟玫瑰鸭子,一碟子腌黄瓜,另笠哥儿才买的酱菜,青秞拨了半碗粥就着酱菜吃了,那鸭子不过沾沾筷子,李氏瞧着青秞胃口不好,手在荷包里捻了两下,那封信再拿不出来。
天暗了,李氏去安置晚饭,笠哥儿陪了青秞说笑解闷,说些学里同窗淘气的趣事给青秞听。
至晚间才将翠娘的信拿出来与颜二郎看,才看得数行颜二郎已是黑了脸,等看完了咬了牙道:“这胡家可是欺人太甚了。”
咬牙一回,默然无语,出来上京除了肖夫子可托,再不识得旁人,肖夫子从前虽做过官,如今确实一介白身,这样的事求了他,只怕也是无用,再如何也得试试,颜二郎拿了主意,又吩咐李氏,先莫告诉青秞,别还没养好,又添愁绪,便越发难将养了。
李氏知道轻重,黯然点头。
一晃儿八月底了,青秞渐渐的好了起来,无事也在院子里逗鱼儿玩,桐花额头冒汗脸红扑扑的,手里捧了束粉色的花进来,粉色的花苞中间还结着橙色的果实,橙粉相间煞是爱人,“姑娘,这是卢二郎去山上摘的白杜果,一种药材,又好看,又没甚味道,起去给姑娘插瓶。”
才进了屋里,笠哥儿下学早来陪青秞说话玩,青秞算着日子翠娘该是要生了,便问:“姐姐来信了没?是不是生小娃娃了?”
笠哥儿嘟着嘴,垮着脸在青秞身边坐了道:“三姐姐,昨日我看见娘偷偷的哭呢。”
这些日子家里再无事,自己的病也一日日好起来,要说能叫娘哭的事,除了翠娘再无别的,翠娘这些日子又没有信来,青秞转头朝屋里喊了桐花出来,吩咐她去找潘大娘探听,可是家里有事,叫瞒了自己。
桐花去的快,回来的也快,潘大娘知道的也不详尽,但肯定是翠娘那边出了事,说最近大娘子一边收拾东西寄往金陵还一边哭呢,满府里如今只瞒了你们院子,说叫三姑娘好好将养,谁说了遍要打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