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斯弋顶着晕眩盯着钟至的讲演,生怕他读错,自己的成绩事小,连带着棠光也打了低分就不妙了。
事实证明,他的担忧是多余的,钟至没有选修不代表跟着叶阿姨不会耳濡目染,连他不小心打错的未修正部分都口头更正了过来。
下台前,钟至松开了他的手。
他们在众人出于礼貌的掌声中走下台,如果不是掌心还残留着钟至的温度,他真的会觉得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一节课过,叶老师专门点了钟至留下。
人群鱼贯而出,教室里逐渐空寂下来。
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开教室,叶老师关上了大门。
抄起反剪在身后的书本直奔钟至:“你个小兔崽子,给我惹事是吧?”
钟至颇有先见之明地躲在夏斯弋身后,闪避的步子不紧不慢:“叶教授,殴打学生是违纪的,麻烦正视教师纪律。”
叶阿姨才不管他说什么,挥了几次都因为怕误伤到夏斯弋而收手。
逗着母亲走了几圈,钟至忽而顿住脚:“叶女士,有些事儿不趁着我年轻做,以后就做不了了。你来给夏夏代课,我还在,这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错过可就不再有了,我总不能不尊重其他老师吧?”
趁着年少做点疯狂的事,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借口,是值得犯的错误。
叶阿姨嗔视着钟至,手里的书本还是举了起来:“所以你就不尊重我?”
钟至举起手臂接住母亲的挥打:“错了,罚我陪你做好一道新菜,试菜吃死我也绝不吭声。”
叶女士稍稍收力:“两道。”
钟至挑眉:“成交。”
一场未起的硝烟就此熄灭。
夏斯弋觉得好笑。
以前钟至压他一头时,逼他吃叶阿姨做的菜已经是近似“天打雷劈”的惩罚,如今却因为和他在讲台上悄悄牵手,承受了比从前重几十倍的责难。
浑然不觉间,刚才那种冗杂的情愫已经完全沉淀成了甜蜜。
叶阿姨还不忘哄他:“放心,到时候我肯定给他苦头吃,给你报仇哈。”
钟至的手重新搭在夏斯弋的肩膀上,揽人入怀:“走了叶老师,我们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他们并肩离开教室,那还是飞到了钟至的后脑勺上,声响“啪”地一声散在耳后。
钟至淡定地扶住脑后,无言地偏头看向夏斯弋。
夏斯弋没忍住笑出声,问他:“为什么?”
他的话说得不清不楚,钟至还是一耳朵就听明白了他的提问:“总是中规中矩,等我们年纪大了拿什么回忆?”
夏斯弋还是在笑。
钟至就着搭在对方肩膀上的手,捏住夏斯弋的脸颊:“刚才怎么也不帮帮我?你但凡开一句口,我就不用挨这一下了。”
夏斯弋偏头:“因为我也觉得你该打,不过……
他话音迟滞,伸手摸了摸钟至被击中的位置:“这样就不疼了。”
晚夜的灯光透过教学楼连廊的窗口跃入,打在两人身上,如同披上一层双人纱衣,泛着盈亮而柔和的光泽。
夏斯弋的笑意在对视间传递,钟至扬起唇角:“嗯,果然不疼了。”
两人并行离开教学楼,天色已经见黑。
他们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步行,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夏斯弋才送钟至来到校门口,目送他打车回自己家。
其实钟至已经替他写好了走读申请报告,现在这个时段也没人查寝,他就算直接和钟至一起搬回家也没什么问题。
但夏斯弋没有这么选择,毕竟有些事还亟待他确认,刚好可以利用这段同居的时间差去调查,也免得要编造些奇怪的理由搪塞钟至,影响他们刚更近一层的亲密。
翌日,夏斯弋起了个大早,和前一天约好的律师在学校附近一家私密性较好的咖啡厅里会了面。
这是他能想到能令证据链延伸且最为合理合法的方式了。
那天,他和约见的律师聊了很久,窗外霾色遮眼,沉重地压在他心头。
他比任何人都更不希望这件事和钟氏沾上一丁点关系,无论是从前还是和钟至变化了关系的现在。
聊天的结果不如人意,但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或许这周末,他该去主动拜访一下钟伯伯。
为钟至,也为他心里的疑惑。
·
一星期的时间匆匆而逝,夏斯弋和钟伯伯说定了这个星期前去拜访。
关于这件事,夏斯弋没告诉钟至。
钟至原本就顶着两个人的压力,若是一起回去,钟至依然会竭尽所能地保护他,甚至可能不惜为他和钟伯伯产生更剧烈的冲突。
且不说他这次去是想探听些有用的信息,不能让钟至发现端倪,就算仅是会激化矛盾这一项,对于钟至来说也只百害而无一利。
就算此行一无所获,也至少能为钟至分担些,决计不能再任他踽踽独行。
周日的上午,夏斯弋如约带着拜访的礼品来到钟至家。
这片富庶的别墅区夏斯弋已经很久没来过了,彼时这里藏着他美满骄奢的过去,还有一个无比讨厌的人。频繁到这儿只会勾起他不可追忆的往事和更多无法纾解的思念。
但现在,即便他身侧空空如也,也有人在心里始终伴他左右。
他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